第二十五章 乱世中的故事

用很残忍的方法杀了鲁国的那位李先生，为母亲报了仇，然后顾千玄就永远的离开了鲁国，那个让他一辈子刻骨铭心的地方。

只是离开了鲁国之后的顾千玄又能前往那里呢？听母亲说过，自己在蜀国还有一个外公，可是顾千玄从没见过他们，二十年过去了，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而且对于顾千玄而言，遥远的蜀国，几乎和天涯海角差不多了吧！

在凄冷的寒风中，他只能漫步目的的，从一座城流浪到另外一座城，落魄得几乎和一个乞丐差不多，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这么流浪下去。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仿佛被整个世界给遗弃了一般。

也就是那一刻，顾千玄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寂寞与孤独，他觉得自己几乎都快疯了，在这个世上，他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没有身份，只是流浪于人群中的一根浮萍而已，最为可悲的是，他连名字都没有，孤独得他几乎把自己都快给遗忘了。

还在巴国的时候，因为母亲是黄姓，便给他取名叫黄轩，二字是从黄帝轩辕氏中提取出来，母亲虽然读书很少，可却是一个很体面的人，她曾告诉过顾千玄，黄轩是一个很尊贵的名字。

后来来到鲁国，他又改名叫过一段子的李轩，可是后来，他又重新叫黄轩了。

等到离开鲁国之后，顾千玄觉得他再也不能姓李了，他从未认为过那个叫李先生的人会是他的父亲，可是同样的，他再也不能姓黄了，因为他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才会害的母亲有如此多舛的命运。

在这段流浪的岁月里，顾千玄见识到在这个乱世中，中原豪门贵族的奢华，恢宏的宫室，彼此相连，后房足足有几百个姬妾，每个都穿着刺绣精美无双的锦缎，身上装饰着璀璨夺目的珍珠美玉宝石。听的，都是天下美妙的丝竹音乐，吃的，水陆上的珍禽异兽。

有些地方，就连厕所，都修建得美轮美奂，准备了各种的香料，给来宾们洗手、抹脸。更有甚者，在厕所外还有十多个女仆恭立侍候，打扮得艳丽夺目，穿着华美的衣服，列队侍候客人上厕所。客人们上过了厕所，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来穿的衣服脱下，侍候他们换上了新衣才让他们出去，凡上过厕所，衣服就不能再穿了，以致有些客人，大多不好意思如厕。

同时，顾千玄也见识到了下层百姓，在战乱中的困苦与无奈！

灾荒年间的百姓，因为年轻人都去打仗了，没有人来种植粮食，只留下了孤儿寡母，极度饥饿之下，只能去吃泥土，结果被活活撑死，甚至还有人互相交换孩子来吃，吃完之后，再把孩子的骨骸还给对方，还有人跑到在大战之后战场之上，去找战死士兵身上的干粮来吃，被当成敌方士兵被活活打死。

因为极度的贫困，一些家庭的孩子们竟然连穿的衣服都没有，就那么光着身子到处跑来跑去，一个家庭所有的家当，或许就只有一条狗，一间茅草房而已，经不起任何的风吹与雨打。在徐国，他曾亲历，一位年轻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四个孩子后，上吊自尽，第二天她的夫君也上吊自尽的惨剧，死去的人没有了痛苦，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在那家庭四口去世后，更为可怜的是，还剩下一位已经六十多岁，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老婆婆。当时顾千玄把身上所有的钱接济了那位老婆婆，询问她，那位妇女为何为自尽，得到的答复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孩子了。家里极度的贫困，已经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绝望，她不愿把她的孩子留下来受苦，所以就只有带着孩子一块儿离开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是经常会出现的，见得多了反而不觉得奇怪了，很多人都经历过一些类似的事情：因为战争的缘故，家里所有的粮食都被当兵的给抢去了，没有了过冬的粮食，孩子们饿得嗷嗷的叫。于是女人就去偷吃的，结果被人逮住，狠狠的打了一顿，并且这件事很快在乡邻间传开了，女人回家后，抱着孩子、丈夫痛哭，最后带着孩子一块上吊了。

曾经让中原诸国闻风丧胆、不可一世的楚国，终于被吴国给打败了，先是在豫章失利，接着又在伯举一败涂地，吴军长驱直入，一直追到郢都，楚昭王带着妹妹仓皇逃跑。

进入郢都后，伍子胥迫不及待的把已经死去了的楚平王，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三百，吴军大小将领则忙着去享受楚国权贵所留下的宝物和美女，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楚昭王的大小老婆，色胆包天的阖闾传闻更是把心思打到了楚昭王母亲的身上。

在此后的大半年里，吴国与楚国的战争陷入了胶着状态，楚国用“三师以肆”的战术来对付吴国，溃乱的楚军四处集结，不断的骚扰吴军。而吴军自己也因为劳师远征，后勤供应无法到位，只得从原路返回吴国，一路的仓皇狼狈。

吴国终于退兵了，但是在楚国，男人与女人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获得了解放的男人们将战场上无能怨气，统统发泄到了那些在战争期间与吴军有染的本国女人的身上。他们脱光了那些软弱的女人们的衣服，强行剃光了她们的头发，然后带到街上去游街，将自己在战场被打得丢盔弃甲的怒火，发泄到了本国女人的身上。

这些勇士，面对吴军的时候一溃千里，面对自己本国的女人的时候，却大有万夫莫敌的豪迈气势。

第二年，他来到了莒国，在春秋初年的莒国也是雄踞一方的大国，曾经齐恒公小白出奔的典故便发生在这里，可惜经过齐国和鲁国两国数百年的挤压，莒国已经成为了一个只有方寸大小的小国了。那时的莒国正承受着三年的旱灾，连绵三千里，田地干裂，颗粒无收，百姓们面对着枯死的麦苗呼天喊地，想到即将而来的饥荒，不少人上吊自杀。

连续的干旱最终带来了大面积的饥荒，最终的结果就是百姓们背井离乡，逃荒要饭，吃树皮草根。百姓们在饥饿难耐的情况下，甚至卖儿弃女，互相残食，饥荒所涉及到了七个城池内，就有五个发生了食人事件。

因为颗粒无收，导致粮价猛涨，百姓们只能刮树皮和糠米充饥，当食无可食的时候，倒在路边的灾民们的尸体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食物。为了能够活命，一些女子甘愿被卖到齐国都城临淄当妓女，当年管仲变法时在齐国开设众多妓院是为了增加齐国的财政收入，但现在反倒成为了莒国妇女的避难之地。一些男子为了能够获得活命的机会，几个刀币便把自己的妻子卖给别人，两个馍馍便能将自己的孩子拿去给别人充饥。

一时间，整个莒国如同人间地狱，上万人逃往外国。

到了秋季后，连续的旱灾又伴随着无边无际的蝗虫，一户人家家里有一个儿子，他曾亲耳听到，丈夫实在饥饿难忍，望着儿子对妻子说道：“多好的一块肉呀，可惜要落入别人的口中了。”妻子听闻，哭喊着哀求丈夫，一天妻子出门去刮树皮，丈夫实在饿得不行了，所幸把门关了准备杀掉儿子煮食。儿子看着父亲手中明晃晃的屠刀，哭喊道：“父亲，你真的狠心把我杀了吃了”，父亲很是理直气壮的回道：“我如果不吃你，你也会被别人吃，我实在不忍心让你被别人吃。”说完便动刀将孩子杀了煮在了锅里，当还没煮熟的时候，她的妻子便提着半篮子树皮回来了，看到锅里居然煮着肉，便问是什么肉？丈夫撒谎说是邻居家的狗。妻子一看屋内儿子不在，感觉到了不对劲，寻到屋后发现被丈夫砍下后，匆匆掩埋的儿子的头和手。顿时一阵眩晕，指着丈夫骂道：“你为了能够活命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吃，你这个畜生干脆把我一起吃了吧！”妻子趴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不久便气绝身亡，丈夫从锅里捞出自己儿子的手臂，看着再也无法下口，随后也一命呜呼。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乱世中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大家见得多了反而习惯了，看得多了，才会发现，无论多么不合理的事情，在这个乱世中都是合理的。

但是无论多么困难的日子，顾千玄都艰难的撑了下来，那段时间的艰难岁月反倒磨练了他的心性。

再等待了一百多天后，莒国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顾千玄和所有幸存下来的人一样，欢呼的跑到街上，任凭冰凉大雨浇头而下，心中畅快的说道：“活着原来是这么美丽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浪费生命了！”

离开莒国后，又流落到了中原一个名为顾城的地方，虽然有着城的名号，但实质只是一个小镇而已，传闻这里曾经是大夏的诸侯顾国，可惜后来被成汤所灭，只剩下了一个名为顾城的地名。

大街上很是热闹，行人来来往往、熙来攘去，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可惜这些和顾千玄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这条热闹的大街上，顾千玄浑浑噩噩的游荡了三天，饿了之后，就跑到城外去打野物吃，下雨了就随便找棵大树躲一躲，甚至连衣服都懒得换洗，孤独的甚至他自己都可以把自己给遗忘。

这种孤独的感觉让顾千玄感觉痛苦无比，内心遭受着无比的煎熬。

终于在第四天，顾千玄从大街上捡来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头，与其说是顾千玄救了他，还不如说是顾千玄希望被他解救。那时天空正下着滂沱大雨，路上的行人都早已散去，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顾千玄和那个老头。

只见他移动着佝偻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向着一条小巷子走去，挣扎了几下后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靠近他时，顾千玄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恶臭味，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换过衣服了。抱着那个老人，顾千玄走进了一间破庙，找了一些稻草，铺到那个老人的身上，连顾千玄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只是孤独、没有同伴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