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心难猜哟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陪妹妹说说话。”端庄的女子挥手让被热水淋了一身的丫鬟下去换身衣裳，待丫鬟退下，微微上挑的眉褪去了往常的贤淑温雅，转而带了丝丝凌厉。“罗书小姐这是怎么了？发脾气也要看看地方才是。”

“妹妹唐突了。”罗书经过调养已经不似当初的消瘦阴森，美丽的带着健康光泽的面容做出歉意的表情总让人很容易接受，“只是，那艾浅总是阴魂不散的缠着六殿下，妹妹实在担忧。”说着，似乎是为未来不可预测的发展忧心一样，从那双不甚出彩的眼睛里透露出不可忽略的清愁来。

“呵，妹妹这般……”

“小姐，外面碧莲姑娘求见呢。”正当杜慧荷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秋云在外面通报道。

“呵，今儿个倒是巧啊，秋云，快让碧莲妹妹进来。”

“哼，不过青楼的狐媚子！”罗书面上十分的不屑，眼睛暗沉十足十瞧不起的模样。

“罗书妹妹可不要这么说，若是被太子殿下听到他捧在手心中的女子被你这般评论，那罗老先生的仕途怕是要更艰难了吧。进来可真的不太平呢。”杜慧荷拢了拢衣袖，垂首间头上的白玉簪闪现温润的光泽。

“是，姐姐教训的是。”罗书垂下脑袋一副受教的模样，只是手中的帕子搅得快要拧成了一股。

“呵呵，姐姐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门被推开，窈窕的女子伴着溪水叮咚的嗓音走了进来。未施粉黛，一身素裙，却好似带来了整个春天一样。

“哼，我们正聊啊，这春寒料峭的，妹妹也不多加件衣服。莫不是太子殿下就喜欢这样儿的？”说完，罗书像是挺到什么笑话一般自己先笑了起来。

“哟，瞧这位姐姐说的什么话，这身衣服可是由番邦刚刚进献的天蝉丝织就而成，冬暖夏凉不说，还很是轻薄方便，这天蝉丝啊可是太子殿下西征所得，太子殿下自是喜欢的不得了。”说着，碧莲粉帕遮唇，‘咯咯’的笑了两声，“怎么？观姐姐的神色是没听过么？没听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呀，那聚宝阁也才从番邦那边打通了关系，预计今年秋天才能在京都卖出成衣呢。”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的形状，眼中却无甚笑意，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讽刺。

“碧莲妹妹好福气，这进贡的东西也能穿到身上。想来那皇宫里的妃子还有不少要嫉妒呢。”罗书面上勾勒笑意，立时反唇相讥。

“秋云，看茶。”杜慧荷低头看了看自己饱满的指甲，“这春天呐，最是要保暖。尤其是我们女人，若是不自己疼惜着点自己，还有谁能依仗呢？”

“慧荷姐姐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四殿下从不纳妾。当真是一对儿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罗书笑着接到，话锋一转。“不过，碧莲妹妹也不遑多让，能让侍妾众多的太子殿下遣散了众多美女，倒也是个好福气的。”

“呵，也不过是好运才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哪里比得上慧荷姐姐，堂堂的四皇子妃的风光。不过书姐姐也是好福气的，能入得了从不近美色的六皇子的眼，不简单啊。将来成了六皇子妃占尽了风光还不要忘了妹妹才好。”碧莲一双美目似水流转间默默含情。

“妹妹一双眼睛生的真是好看。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怪不得太子殿下这般喜爱。”罗书放过了搅得一团的手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是姐姐没见过真正的漂亮眼睛。妹妹有幸曾得一见。那双眼睛真真是顾盼神飞、端的是生的勾魂摄魄。好像是叫做艾浅的。曾经也算是京都盛极一时的了，不知姐姐可曾听闻？”碧莲好奇的问道。

“哼，京都繁华，世家贵族真真假假，不知道妹妹听的是哪里的传言，别是被人蒙骗了不自知吧？妹妹这样初来乍到的，最是容易受骗。”罗书低着头冷哼。

“呵，姐姐是真的没听说过吗？姐姐还是警惕着些吧。妹妹可是听说近来这京中满是关于艾浅的传闻呢。”碧莲心情不错的看着罗书的脸色变来变去。

“妹妹好灵通的消息。”杜慧荷眯了眯眼。这明明是今日早朝的事情，怎地变得人尽皆知了起来？这有些人呐，就是嘴太过碎了些。也不怕烂了舌头！

“圣旨到——”侍从浑厚有力的声音在林郊的小酒馆回荡。

“……”冷风吹过，石化的众人碎成了片片。

“咳，春寒料峭的，大人去买些衣服，喝杯热茶也是好的。”付燃毕竟在四皇子府里当过差，这些明面上的事情暗中里的弯弯绕绕也是懂得些的。

“姐姐！”小桃扶住摇摇欲坠快要跌倒的艾浅。吃惊的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活泼乐观的少女此时面如土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水雾。

大概是‘总也不笑的人笑起来总会惊艳’这样的理论，总是不哭的艾浅此时露出伤心的神色分外的惹人心疼。

“小浅，你怎么了？做什么这样想不开？”

“红娘……”艾浅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的看向红娘，大眼睛里委委屈屈的泪水快要溢出。

“啧！怎么的？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家么？这下如意了怎么不开心？呵，还是这样天大的荣耀呢。”红娘看着手中的圣旨，挑眉笑的讽刺，眼角的红蝶烦躁的飞来飞去。

“红娘，你怎么这样说！”小桃护在艾浅身前。

“呵，不然呢？帮她计划着出逃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倒是说来听听，我们可以逃去哪里？”红娘气极反笑。

“红娘，小桃也是关心则乱。你做什么这么挤兑她。”付燃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媳妇。

“我很讨厌姓付的，你最好离我远点。”看着那张印象非常浅淡但是非常相像的脸，红娘只觉自己体内真气乱串，几欲爆体而亡。

“唉，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先把这些客人送走再吵吧。真是，总这么莽莽撞撞的可如何是好哟。”王伯终于从厨房探出脑袋。

“王伯。”艾浅红着眼睛看着已经一起生活了一年的老者。

“小浅，那个传令的是陛下身边的小侍，这旨意应该是另有内情。”王伯，或者说王楠仔细的分析。“当今，三位皇子成鼎立之势。大皇子太子殿下喜怒无常多疑且暴躁，四皇子因不被季凌绝看好行事分寸拿捏的极准，看似淡薄其实最是野心勃勃。而六皇子失了母家的扶持，平素全靠杜元耀和陈白虎二人从后支持，一直闲云野鹤不问朝事，但却心机深沉最难揣摩。”

“所以，依王伯你说，那太子殿下反而最是坦荡？”艾浅抓着王楠话里的关键词梳理着。

“咳，可以这么说。太子这人最是不屑掩饰。”

“那六殿下这事……”小桃沉不住气问道。

“艾浅这件事，最不可能是太子做的。应该是四殿下或者六殿下的手笔。而根据我对四殿下的了解，应该不是他。如果是四殿下，会做的更漂亮。”付燃回想着那个桃花眼的俊美男子。

“哼，应该是他们俩个相斗的结果。连累了我们不说，自己也没讨得好处。”红娘讽刺的笑了。这种手段实在是太熟悉了，两个大人物相斗，总是殃及池鱼。

“红姑娘好聪明。”王楠摸摸胡子，“我儿若是有你一半的才智，我王家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罢，低低一叹，叹尽多少悲欢离合。想他王家堂堂京中大族，竟被几名皇子之争斗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终竟只剩下他这一把老骨头苟活于世，天意难测啊。

“其实，王捕快是一个好官。真的很尽职尽责。”小桃怯怯的说道，回想起那个遗落到记忆深处的男人，总是单纯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悲伤。

那是第一个没有因为自己是被贬为官奴低人一等的丫鬟就随意对待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但，真的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温暖。还有，他也没有因为小姐的风评不好就横加猜测胡乱判案。但是，今天，她居然被人告知，那个很好很好的捕快就这么在别人随意的挥手间落得个家破人亡，还要让自己的老夫亲生生的受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造成这样局面的，到底是谁呢？

现在，她的姐姐，也要被充做炮灰，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浑水之中。

“哟，殿下今日红光满面，看来很是开心呐。”陈白虎抬眉。

“白虎。”君之章习惯性的把刚刚露在脸上的表情掩下，再看去，已经是平常的温润如玉，“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六皇子府做客？”

“你可知道你的事迹已经被编排成各种版本，在短短的半天中流传于京都的各个角落？现在桐华的六皇子殿下可是比桐华的陛下还要有人气的人物！”陈白虎没好气的说，“你说，这样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我们桐华现今最具人气的大红人呢？”

“白虎，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君之章温润的眸中露出暖暖的神色。

“拜托，没有母族扶持的你本就举步维艰，现下你不好好的和罗门忠的女儿谈天说地谈情说爱，偏要跑去和一个陌生的普通的平民女子扯到一起。你是想恭迎君之允上位，三呼万岁然，后把这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么？”

“呵呵，白虎啊，怎地你也如元耀一般的糊涂了？”君之章好笑的说，“那罗书已和罗门忠断绝了关系。现下我若是和她纠纠缠缠，岂不是向四哥宣战？到时太子再横插一刀，我们都会死的很惨。”

“然后？那你大可找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不是？”

“呵，此时，寻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过来，正好能证明很多事情。这还要多谢太子殿下的引路呢。”

“你是说……”想到那个可能，陈白虎冒出阵阵冷汗，再不敢说下去。

“恩，就是那样。白虎，你快通知元耀布置下去吧。我此时不好有动作。”

“好。”

久久，君之章温润的眼睛望着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清明中带着困惑。

其实，说了那许多，真的就是因为那些么？

记忆里，总是有一名女子，目光清澈带着关心。

一袭粗布罗裙穿出极致的清丽，美目盼兮巧笑倩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