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开雾现（二）

“马局，在省高检要比在云浮舒服的多吧？”见马凯走出了会议室，富强把身下的椅子往马成龙身边挪了挪，然后，一边给他递烟，一边微笑着问道。

“工作嘛，就是那么一回事，在哪里都是一样。不过，由于现在的工作中少了在云浮时的那种无谓的内耗，同事与同事之间、上级与下级之间的工作体制更透明，更公开，更程序化，所以，就没有了矛盾，工作起来更顺心，更愉快。怎么样，富院长，听说您马上就要荣升省高院副院长了，恭喜您呀！”坐在富强对面的椅子上，马成龙看看富强，微笑着说道。

听完马成龙的话，富强摇了摇头：“那都是传闻，还存在着诸多的变数。一天不落实，一天就存在着不确定性。所以，还请马局长看在以往曾经一起共事的份上，多多在省领导面前特别是在现在的专案组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呀！放心吧，如果哪天我当上了副院长，是忘不了您的！”

“哈哈哈哈，富院长此言差矣。”欠欠身子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马成龙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道：“富院长年轻有为，工作成就卓越，能荣升省高级法院富院长名副其实，实至名归，还需要我这个无名小卒、在省高检等着退休的无用之人美言什么？再说了，我的美言谁能听呢？还有，现在的省委、省政府领导中，有很多从金山出去的领导干部，比如曾经的金山地区地委书记张书记，他现在可是我们绿城省的常务副省长啊！他在金山的时候，您就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院长，在一起工作了让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嘛！有这些领导在，您还担心什么？只要他们能为您富院长说一句话，任何的流言蜚语都会是过眼烟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您就等着去省城任职吧！”听完富强的话，马成龙先是冲着他摆摆手，然后一脸恭维的说道。

“马局长，您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是不是还对社会上有关您我的传闻当真了呢？”听完马成龙的话，富强再一次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几乎是面对面的说道：“说句实在话，您从云浮县检察院调往省城的事情真的没有我富强什么事儿。首先，我们不是一个单位，我能管得了您们检察院的事情吗？您是留在云浮工作，还是调往省城，我富强能说了算吗？再说了，我们两个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管您们那些事情干嘛？有传闻说，是因为魏新光与古月的案子才有意把您调走的，那也是您们检察院内部的事情，与我富强有什么关系？魏新光是谁？他就是一个案子的当事人，他一不是我的朋友，二不是我的亲戚，我为什么会偏袒他？所以说......”

“富院长，您多虑了！”没等富强把话说完，马成龙就打断了他的话，并冲着他摆摆手，然后继续说道：“当初的时候，您是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院长，我是云浮县检察院的党组书记，我的调动与您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真的与您有关系，我也不该埋怨您，而是要感谢您。您想想看，从地处偏远、鸟都不下蛋的云浮县调到省城，而且从一名科级干部成为副局级，这是高升啊，我努力多少年并不一定能实现的目标，却在您富院长的鼎力协助下一下子变成了现实，我有什么怨言呢？那不就成了不识抬举的人了吗！”说到这里，马成龙亲热的拍拍富强的肩膀，微笑着看着他。

“看来呀，这种传言给我们两个人关系上带来的影响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的。还是让时间来检验吧！”听完马成龙的话，富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继续微笑着问道：“我马上就要调到省城工作了，以后，我们两个人之间因为工作的原因或者私人之间很好的‘老乡’关系，彼此的走动会很多。到了省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拳头捏紧，一致对外，我们这些人才能好好的，您说呢？”

马成龙笑了笑，冲着富强点点头：“富院长说的有道理。一旦您到省高院做了院长之后，可要看在您我曾经共事几年和同是金山‘老乡’的份上，多多照顾啊，在我们领导面前也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往上走一走，怎么样？”

“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见马成龙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富强笑了笑，有些神秘的凑到马成龙的面前小声说道：“张省长与我的关系您是知道的，而他与王书记之间的关系您可能不清楚吧？您放心吧，有这两个人在......”

说到这里，富强故意停下话题，冲着马成龙挤挤眼睛。

马成龙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悟的冲着富强竖了竖大拇指。

“那是以后的事情，咱们暂且不提。现在我们回到目前的这件事情上。”富强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分别给马成龙和自己拿出一支点上，然后，一边抽烟，一边看着马成龙说道：“马局长，您是古月与魏新光案件的亲历者，而且，现在是‘6.11’专案组的成员，肯定对这个案子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咱们先不说我们之间曾经同事几年的关系，从工作的角度出发，您觉得这两个案子有没有问题？至于让专案组这么大动干戈吗？一件已经过去了四年多的时间、再普通不过的民事纠纷案和刑事犯罪案，却因为当事者一方的质疑再次被翻了出来，并且惊动了三部委和中央，这真的有必要吗？马局长，先声明一下，我并不是反对专案组对该案件的复查，更不是有抵触心理，而是从您我关系很好的朋友的角度出发，针对这件事情聊一聊而已，您可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哦！”

说完这番话，富强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茶，一边默默的看着马成龙，等待着他的反应。

听完富强的话，马成龙轻轻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也喝了口茶，然后看着富强说道：“其实，对于目前查办的这两起案件，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古月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我没有直接参与审理，只是有所耳闻而已。而古月的刑事犯罪案也只是参加了前半部分的侦查工作，后来，因为您我所知道的原因，我调走了，所以，对于整个过程也不是很清楚。富院长，您是以上两宗案件种直接参与审理和判决的真正的亲历者，抛开一些别的因素不讲，单单是从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角度来看，这两宗案件是不是存在问题？如果存在，其程度是不是达到了由中央三部委成立专案组进行复查的程度？您不要介意我们目前这种调查与被调查的关系，就当做是两个法律工作者之间的工作探讨，谈一下看法！”

说到这里，马成龙停下话题，一脸真诚的看着富强。

“您我都是在执法系统工作了多年的老同志了，所以，我们之间说话也不用藏着瞒着。”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富强看了看马成龙，继续说道：“就像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一样，任何一个案子的审理和判决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更不能得到原、被告双方都满意的效果。就像古月与魏新光的案子一样，问题肯定会存在一点，这些都是案件审判人员对法律条款的不同认识以及现实情况所造成的。但问题归问题，但总不至于到了冤假错案的程度吧？这些存在的问题对案子的判决起到决定性作用了吗？左右了判决的走向了吗？我认为没有。把古月的财产判给魏新光，古月肯定有意见，虽然他欠魏新光欠款的事实是存在的，他自己也供认不讳；因为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财产，古月因此得到了法律的惩罚，他当然更不愿意。虽然他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但是，我们总不能按照犯罪分子的意愿去判决、根据犯罪分子的满意不满意来决定判罚结果吧？那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我们这些执法人员干什么？简直是无理取闹、无稽之谈！”说到这里，富强生气的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不生气，有事慢慢说嘛，生气能解决问题吗？”见富强气的脸色煞白、一脸怒容的样子，马成龙笑着站起身来，一边端起身边的茶壶给富强倒水，一边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

把盛怒之中的富强按坐在椅子上，马成龙坐在他的对面，认真的问道：“富院长，您刚才说过，古月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公司资金十万元的事情罪证确凿，这些确凿的证据包括什么呢？”

“哈哈哈哈，马局长，您今天怎么了，所问的问题都是一些不该您这个身份的人问，亦或是不应该问我的问题。您是不是觉得我对法律一无所知，对我的工作能力有怀疑啊？”听完马成龙的话，富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说一边忙着给马成龙递烟。

“哈哈哈，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您富院长和马局长是大学同学，中国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是对法律一无所知呢？您在金山地区中级法院院长的位置上看了好几年了，有着丰富的执法工作经验，我马成龙怎么会怀疑您的工作能力？怎么了，我提的问题很幼稚吗？”马成龙看着富强，一脸迷茫的问道。

“能够确定古月犯有职务侵占罪，我们法院的依据是案件侦查机关和检察机关提供的各类证据材料。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犯罪嫌疑人古月对作案动机、作案手段等犯罪事实的交代。没有这些东西，我们怎么判决？马局长，您不会以为古月的刑事犯罪案也有问题吧？”说完话，富强瞪着吃惊的目光看着马成龙。

“富院长，在云浮县作出一审判决、古月上诉到您们中院的时候，您们是否听说过关于古月对云浮县公安局向检察院提交的提审笔录签名有异议、要求进行笔迹鉴定的事情？”看着富强目瞪口呆的样子，马成龙依然平静的问道。

“有异议？有什么异议？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富强皱着眉头看着马成龙，一脸不解的问道。

“按照古月的说法，云浮县公安局向检察院提供的那份提审笔录，上面的签名不是他古月签的，而是有人冒名顶替签的。于是，他通知律师向云浮县检察院提出了对提审笔录上的签名进行笔迹鉴定的申请。那个时候，我还是云浮县检察院的党组书记。富院长，您应该还记得吧？”见富强装傻充愣，马成龙不得不“点”了他一下。

听完马成龙的话，富强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拍大腿，然后冲着马成龙重重的点点头：“哎呀，瞧我这记性！对呀，古月涉嫌职务侵占罪审理的前期，您还是云浮县检察院的党组书记。”说完话，富强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烟，一边接着说道：“马局长，既然这样，您应该对这件事情非常的了解。在整个案件审理过程中，我始终没有发现云浮县检察院提交的笔迹鉴定材料，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我不知道这回事，就是知道了，没有你们检察院的鉴定结果，我按照案卷反映的证据材料如实判决也应该没有错吧？如果有错，也是你们检察院的事情，与我们法院关系不大呀！您说呢？”

说到这里，富强得意的笑了笑，心里暗暗的想：没有想到，绕了半天你把自己绕到“坑”里去了，我看你现在如何解释！

“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却被莫名其妙的的调走了。但是，在我的印象里，这件事情我是形成了报告，报到了您们金山地区中级法院的呀！”马成龙皱着眉头看着富强。

“东西呢？报告呢？在哪里？”富强冲着马成龙摊摊手，笑着问道。

“哎呀，你们两个凑得这么近干嘛呢？我这么一会儿不在，您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好到这种程度了吗？”正在这个时候，马凯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坐在一起聊得正起劲的马成龙和富强说道。

两个人一愣，回头看了看一脸笑容的马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