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老人和少女
因为是下雨天，所以酒铺中的酒客并不多，小二坐在一条凳子上无聊的与老板扯着一些市井间的小八卦。
见红衣女子走入酒铺，他脸带笑意的站起身，招呼女子坐下。
叫了一壶在嘉圃镇稍有名气的米酒，又点了两碟小菜，品尝起了米酒，令她很满意的是米酒的味道还不错。
她的性子本就是比较乐天的，喝着米酒，本有些阴郁的心情略微晴朗了些许。
小二招呼完女子后，便再次回到了先前坐的那条凳子上，在酒铺中干了多年的他，其他本事没有，可是一双识人的眸子早已锻炼的炉火纯青。
少女并非是什么寻常老百姓，而是一名江湖人，虽然她的身上并未佩戴兵刃，但是那隐隐散逸而出的武夫气息，他却是极为的敏感。
对待这些江湖人，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
虽然他也曾听过一些说书人，对于江湖的描述，可是他却也知道，江湖虽美，却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趟上一趟的。
因为走江湖的，莫不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
在这一点上，小二与镇子上乃至整个天下的老百姓，都看得极为的清楚。
酒铺是在两条街道相交的十字路口拐角处，附近栽种着数株亭亭如盖的石榴树，如今石榴树上已然挂起了一个个鹅卵大小的青皮石榴。
街上细雨蒙蒙，附近的一些店铺的灯光映照的街面有些昏暗。
就在女子坐在酒铺中喝着米酒，细嚼慢咽着两盘小炒的时候，目光所及的街道尽头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破雨幕一步步行来。
一大一小，在距离酒铺外数十丈的距离停下了脚步，隐藏在斗篷下的眸子看向了酒铺中的女子。
两双眸子，其中情绪截然不同。
欣喜，迷茫。
在这一大一小看向酒铺中的红衣少女的时候，正在专心的喝着米酒的红衣少女也看向了街上的一大一小。
双方相隔数十丈，此刻目光穿越雨幕相撞在了一起。
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在街道上荡漾了开来，令那从天穹之上飘落的雨丝，都仿佛凝滞了些许。
对此，酒铺中的小二以及老板却是并未察觉到半点儿。
他们依旧在说着一些闲话，絮絮叨叨的声音在酒铺中响起，令酒铺中多出了些许人气。
街道上一大一小脚下的步子顿了片刻，便再次动了起来，大步向着酒铺走来。
一大一小走入酒铺掀开斗篷后，露出了斗篷下的面孔，这是一老一小，赫然便是出现在城门口的一老一小。
在一老一小走入酒铺的时候，小二再次迎了上来，招呼两人坐下。
对此，老人只是笑了笑，叫了一碗米酒，一碟花生米后，便带着小童走向了红衣女子所在的一桌。
“丫头，可否陪小老儿说几句话？”
对于两位不请自来的一老一小，红衣女子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专心的喝着米酒，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接将二位当成了空气！
老人完全没有料到红衣少女竟然会直接将他们二人当成空气，这难免让他有些尴尬，只是庆幸的是当下乃是下雨天，酒铺中除了他们一老一小以及那坐在桌子前一心一意吃酒的少女，加上不远处的店老板以及店小二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对于少女的态度老人并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所说得话。
“丫头，可否陪小老儿说几句话？”
桌子旁喝米酒的少女，依旧不予理会。
“既然，你不说话，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老人的脸皮倒也厚，拉着身旁的小童直接在少女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店小二已然端着一碗米酒和一碟花生米来到了二人所在的桌子。
也就在此时少女身上一股森寒气息直接在酒铺之中荡漾开来，宛若一柄出鞘长剑，锋芒毕露。
碗里的米酒瞬间结了一层细碎冰渣子，桌子上一瞬间爬满了霜白。
在这股森寒气息之下，店小二宛若被剥光了衣裳，丢在冰天雪地里，从骨髓之中冒寒气。
他不敢在桌子旁做过多停留，与老人说了句慢用后，便脚底抹油的离开了这张桌子。
虽然他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嘉圃镇上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自然知道先前那股森寒气息，定然是那些说书人口中，修习剑法有成的武夫所具备的剑意。
老人与小童对于这股气息却是宛若如沐春风。
米酒老人没有喝，而是递给了身边的小童，他只是伸手从盘子里捏了一颗花生米，丢入口中，过了片刻后，他才再次自来熟的说道：“你失败了？”
这句话很突兀，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可是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少女，此刻听到这句话，霍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手捏剑指，一指便点向了对面的老人。
凳子上老人岿然不动，伸入盘子中的手指依旧坚定不移的捏了一粒花生米，抛入了口中。
老人的态度令少女心中生出的杀机在此刻宛若泄气的皮球，瞬间息鼓偃旗。
她那葱葱玉指在老人眉心前数寸停了下来：“机关城，你们也想要参合到这件事情中来吗？”
少女的声音令酒铺中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了极点。
因为酒铺中的气氛比较压抑，衬托的酒铺外的雨声显得愈发的大了，哗啦啦仿佛要将这个世间的一切污秽都冲刷干净才肯罢休。
少女叫破了自己的身份，老人并不意外，此时他平静的看着对面的红衣少女，脸上本带着的淡淡笑意已然尽数敛去，郑重道：“这事是你圣女斋和紫云山庄之间的事，我机关城并无意插手！”
“无意插手？”苏蕊显然不相信这名此刻还不知道半点儿跟脚底细的老人，有些玩味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得话吗？”
哗啦啦的雨声并无法淹没酒铺中少女并不大的嗓音。
“不论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因为我来这里本就有自己的事情，只所以来见你，只是当年欠了云渺一个人情！”老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黑铁方令放在桌子上，随后站起身牵着正在端着酒碗喝着米酒的小童离开了凳子。
小童正在专心品尝着米酒，被老人拖走，不免有些不满，可是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我说先生，你怎么回事？我米酒还没喝完呢！等我喝完再走，成不成？”
对于小童的不满老人视而不见，带着小童向着酒铺外走去，就在他将要走出酒铺的时候，他这才从怀中摸出数枚铜钱抛向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便算是付了米酒和花生米的钱。
“带着令牌去梧桐街找铁先生！你那雪庐才有希望修复！”
说完这句话，老人与小童一同走入了雨幕之中，向着长街尽头而去。
夜色愈来愈深，天空中飘落的雨丝已然化作了黑色，不时划过的闪电以及滚滚雷音让高墙大院本就阴森的嘉圃镇愈发的沉闷压抑。
嘉圃镇三大世家之一的陈家大门外，雨幕之中一个撑着黑色油纸伞，背着一个以布条包裹的长条木匣的目盲青年，一步步走上了陈家大门前的台阶。
雷音滚滚，闪电划过天空，令黑色的大地一时间大亮，青年的影子落在台阶上，如同一条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