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杀年玉蝶
正平四年，杀年。
有人迅速崛起，又迅速陨落，宛如过江之鲫。
祁雨泽春风得意，他在正平二年除掉了心腹大患，自己的亲弟弟祁雨润，正平三年集结部队教训了蠢蠢欲动的北方诸国，小胜不断。
朝中老臣势力和新势力互相犄角，争斗形式一触即发。
就在这样一种氛围中，迎来了新的一年——正平四年。
这是彭顺得捕头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正平四年元月初三，新年还未过半，在休假的彭顺就被苏阳郡府叫了回去，说是哪户人家被盗了。彭顺老家在凉州，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在老家没有直系亲人了，只有一个远房二叔，是个老木匠，一到过年就让彭顺回去陪他喝酒，彭顺不胜酒力总会喝吐到死去活来，但是吐出来，还要继续喝，每次整个胃都在抽搐。
那一天彭顺与二叔喝的正嗨，就听见有人敲门，彭顺一开门差点吓尿，来者清一色白色衣服有的还带着鬼面具，彭顺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些人是谁。彭顺还没说话，白衣杀手便说“尚大人请你回京。”，请你大爷的，彭顺心里暗骂，可他还是赔了个笑脸道“各位大人，有事冲我来，不关我二叔什么事啊。”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卫拉上车，二叔走到院子外还对彭顺挥手告别，显然不认识这些白衣杀手的身份。
被苏卫带走的平民会死，被他们带走的捕头呢？不知道。
车窗吹进的凉风让彭顺感到头痛，马车在不平得官道上颠簸着左晃右晃快要把他晃吐了。不久彭顺习惯了这节奏竟然睡了过去。
“彭大人，彭大人？”彭顺被人摇醒，只见一个满脸微笑的黑发男子对他打招呼。
“哇靠。”彭顺一个激灵从困倦中醒来，在他面前的就是苏阳郡府另外一个捕头，徐励。
“彭你大爷的人，我跟你平级好么小励励。”彭顺白了一眼徐励然后下车，郡府的人非常少，有一半都回家过节了，只有一些无牵无挂的人还在这里办公。
徐励与彭顺是铁打的交情，按照他俩的话说他们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彭顺比徐励大，所以有时徐励叫彭顺为大彭，彭顺则叫徐励小励，每次他俩吵架时说出这俩昵称都会惹得他们的上司苏阳郡府郡守尚鸿飞哈哈大笑。
作为苏阳郡府得两个资历最老的捕头，徐励和彭顺一直是尚鸿飞的得力干将，查案抓人还不含糊，而且他俩也没有之前捕头都有的那一股流氓气，反倒是一身正气…
“尚大人找我回来干嘛？”彭顺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问道。
“又有一起盗窃案。”徐励回答道。
盗窃，别人偷盗我屁事…彭顺皱着眉头强压自己心中得不满。
徐励似乎看出了彭顺不开心，可是下一秒彭顺一脸好奇的问“又是什么意思？发生了好几起？”
见彭顺两眼放光得样子徐励有些哭笑不得“对啊，加上前天发生的一共四起。”
“四起？不过若是普通案件让你处理不就完了，我跟我二叔很久才能见一面的…”彭顺仔细想想处理盗窃案这事更适合徐励这样的智囊，徐励一脑子鬼点子，都是关于怎么诱捕罪犯，套罪犯供词的，而彭顺呢，更擅长对犯人的实际抓捕，围剿，必要时还会刑讯逼供。
徐励摇摇头“这四起，都发生在柳条大街。那里住着的人可不一般啊。”
后来彭顺才知道，他休假的那一天就发生了第一起盗窃案，被盗的是仆射台军划司司长卢掣的家，徐励抓住了一个犯人但还没审讯就自杀了，卢掣在听闻犯人未审讯就死了的消息时对尚鸿飞大发雷霆，当尚鸿飞问卢掣丢的东西是什么时卢掣却闭口不谈，还说这不关苏阳郡府的事。尚鸿飞觉得有些猫腻但因为对方是仆射台的人没有过问。按刑律，尚书台是无权干涉仆射台内务的，即便是要调查相应官员也需要经皇帝同意。原本这事就完结了，没想到三天后尚书台輨马令尚书潘仁军的府邸被盗了，丢的东西是苏阳城弃之不用的一些规划文件，这让尚鸿飞百思不得其解，又过了两天大年初一，尚鸿飞觉得不会再发生什么奇葩的事情了结果御史台员外郎林光的家被盗了，丢的是一些珍贵的器物，尚鸿飞那时在老家省亲于是派家在苏阳的徐励过去看，徐励盘问时林光支支吾吾显然在隐瞒着什么，尚鸿飞立即断定这几起盗窃有着不可名状的关联，结果在大年初三仆设台军政司员外郎官吉的家仆报案说家里遭贼，而且官大人也在昨夜不知所踪，尚鸿飞知道后觉得事情紧急于是托苏卫将正在歇假的彭顺拽了回来。
“官大人失踪了？”彭顺追问到。
“对。”徐励点点头“尚大人过几天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叫我们全权负责。”
“好吧…”彭顺一脸黑线，全权负责的意思就是出事也不关尚鸿飞什么事，“这是让我们背锅啊。”
官吉的府邸在柳条大街偏南，临近场狱令尚书陆霜的陆府，陆府自鸢尾朝建国之日起就有三队甲士巡逻，因为这里住着的姓陆的人全是当今祁皇室的外戚。按理说三队甲士巡逻不会出现盗窃这样的事情可是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贼或许就看中了这一点。
“富贵险中求。”
彭顺和徐励走进官家府邸，迎面而来的是宽阔的庭院，中间还有一个假山，越过去就是正厅两旁则是厢房和书房。
彭顺径直朝书房走去，书房里，书童、丫鬟、家仆已经等在那边，等待两个官老爷的询问。
“你最后一次见官大人是什么时候？”彭顺问。
“昨个傍晚，官大人吃完饭说有重要的公文要处理，不要让人打扰，小的也没介意，第二天夫人说官大人一夜没从书房里出来，让小的去给官大人送些吃的，结果…”家仆看这满地杂乱的场景不禁有些担忧。
“结果就这样了。”徐励翻阅着书架上没被碰过的典籍然后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下的杂物来到彭顺身边“兴许官大人有什么急事离开了，后来贼进来偷的东西也说不定。”
彭顺思考片刻“嗯…”作为军政司要员，官吉确有可能去参加秘密会议不跟家人打招呼，有苏卫暗中保护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在鸢尾朝，只要官阶到达一定级别就会有苏卫保护，一来可以确保高官的生命安全，二来也算是对官员的监视。
“你家老爷经常失踪么？”彭顺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啊？”仆人思考片刻“确实有过…原本书房没人，第二天老爷却从里面走出来了，昨夜书房的灯一直亮着我以为老爷在里面…”
只见彭顺敲了敲墙似乎在找什么。
“有密室？”徐励问道。
“仆射台要员没有密室就见鬼了，你觉得卢掣和林光为何不告诉我们丢的是什么？”
徐励微微一笑“为了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密室在哪，我只是没想到密室是仆射台标配…”说完便加入彭顺找密室的行列，最后彭顺在书架上找到了一个旋钮，旋转后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书架打开了一扇暗门。
彭顺推门的一瞬间刺鼻的尸臭气味便扑鼻而来…
下一秒当徐励用火折子点燃烛灯之后印证了彭顺的推测。
官吉倒在血泊里，周围都是散落的公文，在官吉旁边还有一个尸体，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胸口至少被刺了三刀，血已经将他白色的衣服染成血红色。
仆人见到尸体后就吐了，彭顺跟徐励则稀松平常，毕竟见的多了就习惯了，谁第一次见都会吐，不吐的都不是正常人。
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会被疾病夺走，也会像官吉和保卫他的苏卫一样被利刃夺走。
彭顺翻过官吉的尸体，发现胸口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只有一处刀伤，干净利落，好似凶手就是冲着官吉来的，那个不知名的苏卫只是陪葬。
“连苏卫都能杀…到底是何方神圣？”徐励惊叹道，在鸢尾朝苏卫就是死神的代名词，这些以杀人为己业的杀手一般都是杀人的一方绝不会成为被害人。
“诶，这是什么？”徐励挑了挑血泊，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东西，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东西竟然反射出绿色的光泽，而且形状像一只蝴蝶。
是一只雕刻极其精美的玉器！
彭顺抬头看清楚那东西的时候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了？”徐励见彭顺反应不对劲急忙问到。
“你不觉得这只玉蝴蝶很眼熟？”彭顺从徐励手中接过玉蝴蝶端详道“十年前，太子党党首，尚书台侍郎肖逸在大街上被一支箭射杀，箭羽挂的就是这个东西。十年前我推测杀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性，箭法极准，十年后他应该将近三十了。”
“你记性不错啊，那这次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咯？”
“嗯…”
“会不会是遣散的暗苏卫？”徐励猜测道。
“不会。”彭顺摇摇头“你忘了我们十年前跟随老捕头去查过暗苏卫的文案了，所有暗苏卫都受到明苏卫的监视，我们排查过每一个人都不符合杀手特征。”
“那只有一种可能咯。”徐励思考到“也是我们之前推论过的…”
“嗯…”彭顺凝视着玉蝴蝶缓缓说道“天玦。”
“如此官大人死的不冤，天玦不是有句话叫没有杀不了的人只有付不起的价格么，被天玦盯上只能死，而且这样苏卫被杀也不稀奇了。”
“嗯。”
“不过要怎么找这个喜欢杀人留玉蝴蝶的人啊？”徐励一筹莫展，天玦可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组织，像找天玦的人如同大海捞针。
“找天玦自然要去市井，这是他第二次动手了，上次以为是寻常杀手并未在意，这一次，不会再让他逃掉了。”彭顺将染血的玉蝴蝶擦干收入囊中，露出了些许期待的微笑。
十年前的那一支箭，直接改变了历史的行程，有些东西其实比想象的要脆弱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