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归去

离大鸟很近了，我被勒着脖子，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鸟样怪物，却发现，它是用镇冥造的！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幽都的作用，就是挖取镇冥这种金属和提炼人脂，然后送到这里，制造成这样一只大鸟，人脂是这只大鸟的燃料！还有在这个叫做神宫的地方那种不知名的金属，或许还有其他，组成了神族回归天外的一切所需，龙涎这些神族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园。

“阿方万蒙四家人，为什么要阻止它们离开？还要杀光它们。它们离开了，不是皆大欢喜吗？”我十分不解。

“为什么非得要将我捉走？我是个凡人，只能在这里生存！”口里不能说话，但我能用搜神跟她交流。

“你留在这里，只能是一个悲剧！”她的声音在我脑中出现。

我想起了万寅燕一直以来的担忧，想起了方海和万玉燕的结局。

“我要是跟着你回去，也只能是个死！”我怒道。

“……”她没有回应。

“你有你的故园，我也有我的家乡，有自己的妻子和朋友，我不能随你回去！”我身上那些火，又燃烧起来。

“由不得你！”她冷冷地回答。

我心里一激动，体内的气又冲了上来，直冲到咽喉处，但这次，对她没有作用，她的手没有松开。

“上去！”她沉声说道。

我双脚离地，张大了口，被架着向那巨型黑色大鸟飞了过去。

正当我以为从此就要离开这个世界时，上升之势却突然停止了，一阵风从我身边飞过，一道黑色的光芒从半空中劈下，脖子上的力道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往下跌去！

然后一只手在下面抱紧了我，是小五！

“你、你怎样了？没事吧？！”小五喘着气说。

他及时苏醒过来，救了我！但他这一击，显然是用尽了余力，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

“呀依……”猴王的叫声响起了，只见它在前面翻腾窜动，一定是跟龙涎在拚斗着，我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我不知道小五那一刀，究竟斩在她的何处，但看猴王的动作来看，她已在节节后退！

“上去，杀了它！”小五咬着牙，迸出这几个字。

我迟疑着，其实心里很希望她能就此离开，从此互相不再纠缠。

“快、快上去啊！”小五用手推顶着我。

这时候，整个空间人脂的燃烧，好象到了一个极点，我们周围，全都是闪亮的蓝白之光，光线强烈无比，刺得眼都几乎睁不开，大鸟发出一声声鸣叫，声音尖锐而悠长，好象马上就要飞起来，也好象在叫唤她。

我心里有些不忍，她要回去，就由得她吧。

“猴王，回来！由得她吧！”我高叫了一声。

猴王好象听懂了我的话，停顿了一下，但就在这时，我脖子上一紧，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吊上了半空！

紧接着，听到“呀依……”的乱叫，又叫到小五暴喝一声：“小涵！”

然后，我跌了下来，却看到小五被一阵强风卷动着，飞上半空，然后直直地跌了下来！

一声长长的尖叫自半空响了起来，声音几乎刺破耳膜，令耳朵一下子“轰”的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我脑中还是感到有个声音对我说：

“你回去后会后悔的，这里不适合你！你不是这里的！”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空间所有光线，都集中在那只大鸟身上，一阵炫目的、刺眼无比的亮光从中心大鸟处射出，周围白茫茫一片，一闪而没。

等到眼睛重新适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很静，没有风，没有卦气，什么都没有，只有空空的一片漆黑。

“呀依——”猴王的叫声，带着无尽的无奈或是叹息。

“小五！”我狂叫一声，在地上乱摸乱撞，终于在地上找到了小五。

小五已经气若游丝了。

“我、我已经、不行了，将我带回家……”说完，就只余喘气。

“小五，是我害了你！”我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我们脑里有情感区域，会顾虑他人的感受，所以我将心比心，希望龙涎能回到自己的故土，但神族没有，她们是没有情感的！是我的一时恻忍，害了小五一命！

“呀依——”猴王阿余长长地叫了一声。

龙涎离开了，带着那些鬼兵，或者还有其他神族的同类，就在我眼前一闪而没，穿过阿方万蒙前几代的祖宗被困在里面的那个空间，踏上归乡之路。

“呀依——”猴王用爪子大力的拉我。

我一下子醒过来，小五还有一口气在，我要带他离开这里，尽快回到上面，说不定阿云峰能救活他！

“小五！兄弟！咱们风雨同路，一起进来，一起回去！你千万要撑住了！”我一把将他背了起来，体内那股热气，象火一样焚烧着。

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但这里应该是一个陷洞，一个矿洞，上去后，就是我们被脱掉衣服的那个地方，那里是矿洞的边缘，在那里的边上，应该有一个山洞，连接外面，阿云峰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一手往后扶稳了小五，一手拿着刀，冲向这个空间的边壁，也不理是什么位置了，用刀往岩壁边上一插，插出一个洞，然后硬背着小五往上攀去，但只爬了几步，就摔了下来，毕竟我不是神仙，不是神，不可以单手背着一个人，还能单手用刀插出一个洞再爬上去！

“呀依……”猴五扯着我往一边走，我想起它可能对这个地方熟悉，马上背着小五就跟了过去，果然，它将我带到一个石梯级边上，这石梯级，想必就是以前从上面下来用的。

不管是什么了，只要能上去就好！

脑时乱轰轰的，猴王在前面引路，我用尽能用的力气，跟着它，从这个梯级跑了上去，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平实了，感觉已上了陷洞，前面看到了亮光，是电筒的光线！

“阿叔叔！”我大叫着，脚下生风，几乎是冲上去的。

“小涵！”真的是阿云峰的声音，在这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阿云峰正拿着电筒，照在我脸上，我被电筒光照得睁不开眼，只能低下头。

“小五快不行了，你快看看他！”我还来不及将小五放下来，就急着说。

“老龙涎呢？你杀掉它没有？！”阿云峰惊喜的声音。

“我……我杀掉她了，她不会再出现！”我这样说，是长话短说，让阿云峰断了对老龙涎的念头。

所有的事，都已经了结了，也应该了结了。

“真的？！真的、真的杀了它……”阿云峰的声音反倒沉吟起来。

“当然是真的！你快看看小五！”我急得叫了起来。

正想将小五放下来，阿云峰的电筒，却依旧直照在我脸上。

我正想说什么，眼前一晃，还没弄清是什么情况，头顶上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拍在头上，脑里不由得一阵迷糊，但仍背着小五，缓缓的往后倒退。

“你们回去也是遗祸人间，只有死路一条，安息吧！”

我听到这句话时，已经不会思想了，然后脑门上又遭到重击，整个人往后便倒，眼前一晃，阿云峰的脚又踢了过来，胸口一痛，我从陷洞上倒翻了下去，还能听到猴王“呀”的一声惨叫，好象也跌了下来。

好象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叫了一声，但是人已经很迷糊了，听得若隐若现，不清晰。

在半空中，手松开了，背后的小五先着地，然后是我跌在他身边，再然后猴王跌落在我身边不远处。

躯干四肢，受到了重重的撞击，骨头，应该是全都断裂了，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

——

“我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我死了吗？”

周围一片漆黑，那是因为我没法睁开眼睛，眼帘重得象一座山。想叫，喉咙好象“咕”的响了一下，没能叫出来，想动一下，感觉身体已经不在了，手脚四肢全没有感觉。

但我感到身边有一个东西在，是活物，这令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这是搜神特有的感觉。

唯一还能用的，是耳朵，“呀依——”一声轻轻的、绵绵的声音钻进耳中，我记得这是猴王的声音，这也证明我没死，猴王也没死。

“小五！”我想到了小五，心里一急，又昏迷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这回更感到了躯壳四肢的存在，但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都传来撕裂的感觉，仍然没办法动弹半分。

眼能睁开一些了，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只感到很微弱很微弱的光影，嘴唇也能张开一点，上面湿湿的，有些液体渗了进来，流进肚子里，清凉生津，很舒服，体内那团火，又慢慢燃烧起来。

这回觉得那阵剧痛减轻了，能轻轻动一下，只是手脚四肢，好象被胶住了，很僵硬，不听指挥。

这回没有再昏迷过去，反而一直醒着，醒了数不清有多长时间，这段时间里，我知道猴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摘来一些野果，将果汁挤到我嘴里，然后觉得僵硬的手脚四肢，慢慢有了生机，手指头终于能轻轻动了一下。

“猴王脑里，应该也有情感区域的，它通人性！”以前从电视上看到一些猴群的活动，就觉得它们跟人真的很象，现在，更明白猴王可能比人更重感情，起码它不会抛下我。

“阿云峰！”我差点将牙都咬碎了。

阿云峰这个王八蛋，将我骗到这里，从没有打算将我带回去，我要是杀不了龙涎，必为龙涎所杀，而我要是杀了龙涎，他也会杀了我，所以他一点也不急，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稳操胜券。

可惜了小五，他不幸在这个时候碰上了我们，现在看来，必定的凶多吉少了。

“小、小、五、、、”我呻吟着，终于叫出声来。

没有任何回应，倒是猴王“呀依”地叫了起来，翻了几个跟斗。

小五一定已经……

我痛苦得流下了眼泪。

以前几次，虽然凶险异常，诡异迷离，但最终都能安全回去，最严重一次，也不过是被蒙武误伤，现在这回，不但自己生死难料，连小五也丧命于此。

“阿云峰！我跟你何怨何仇，可怜的小五，又跟你何怨何仇，你竟然心狠手辣至此！我要是能活着离开这里，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要是不是他暗藏祸心，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又岂会落到这个局面。

“万寅燕现在一定很危险了！他杀了我，又岂会放过她！”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激动，猛的就要坐起来，肘部用力，真的能撑起来一点，身体快要离开地面的时候，却“卡嚓”一声，右手肘部的关节，好象断裂了！整个人马上倒回地面上，右手肘部以下，顿时没有了感觉，关节处剧痛传来，痛得肌肉都痉挛了。

我大惊，心想糟了，这右手恐怕是废了！

惊惶过后，我知道一下子急不来，现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等待身体恢复。

我就这样，在这漆黑的空间里，吃着猴王不知道从哪里取来的各种果实，无边无际地等待着。

但有一个很异常的现象，我右手的肘部关节处，很快又复合起来，而且恢复得比其他部位还要快，这真是奇怪至极。

不知道多少天了，右手先是恢复了，能活动，然后是身体其他地方，终于有一天，我能坐起来了，终于又有一天，我能站起来了，能活动了。

“小五！”我忍着心里的痛，一寸寸地搜寻着小五，很快就碰到了他，他就在我左侧，身体冰冷，早已没有了气息。

“小五！”我忍不住又泪流满脸。

虽然跟他相识不过几天，彼此也说不上是一见如故，但在这个叫做神宫的地方，一起出生入死，人非草木，谁孰无情？

“我会将你带回你故乡的！我发誓！”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如是者，又过了很长时间，我觉得身上的伤势都恢复了，体内那些八卦内气，跟四肢完全融为一体，全身都是力气。

还在地面上找到了那两把风雨刀，可惜身上没有衣服，只能用手拿着。

其他地方，已是无心探索，这里，应该还藏着无限的秘密，只是，跟我关系不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出去。

“阿余！”我叫了一声，猴王跳到我肩膀上。

我摸了摸它的头，“这回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死在这里，现在，我们一起出去吧！”

说完，抱起小五的遗体，沿着那个往上面的石阶梯，一步步走上去。

我要出去，首先要救万寅燕，其次要找阿云峰报仇，还有，就是要将小五带回他的家乡。

猴王不知道为什么，叫了好几声，拉了我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