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
声音四面八方而来，四面八方而去，弄不清老龙涎的方位在哪。
没有火，没有风雨刀，我一时也想不到能用什么对付它。
“这个石室，是它们的重要地方，那些鬼兵不敢进来，是因为有顾忌！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小五说。
难道这个鼎，这些人脂，真是这些东西的必需之物，那我们现在是奇货可居了。
“把握这个机会，将它杀掉！”我低声说。
但它在哪里？它是怎样的？现在还一无所知。
“我们守在这个鼎旁边，等待它出现，实在应付不过来，还可以从鼎下面钻出去。”小五说。
鼎下面那个空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通到外面，但也算是危急时的一个选择。
我与小五就靠在鼎的边上，握紧了拳头，盯着石室的入口，静待老龙涎的出现。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蓝绿的光线，缠绕着浓浓的烟雾，将这个巨鼎包围着，这些烟雾好象不会飘散，甚至在我们两个连番走动下，也只是轻荡几下，然后静止不动，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风的流动。
但却有卦气的变动，只是我无法分辨得清楚。
自从从那个古怪的漩涡下到这里后，就受到了鬼兵的侵袭，只知道这里也跟以前见过的此类地方有极大的关联性和相似性，但具体的设置，心里是没数的，眼下也只能依靠这个小石室，守着这些人脂，希望能借此对付老龙涎。
时间过去了一会，石室的入口还没有任何动静，望出去，只看到投射到地面上的暗淡的鬼盏光芒，这说明那些鬼兵没有聚集在外面。
“怎么完全没有动静了？我们到外面看看？”小五犹豫地问我。
“千万不要！刚才我们被鬼兵追袭，不得已才到处跑，现在找到了一个能令它们投鼠忌器的地方，看起来还很安全，下面更有一个出口，说什么也先等一下再说。”我对小五说。
如果这些人脂真是它们依赖的一种燃料，它们说不定也在等我们离开石室。
“我试试刺激它们一下！”。
小五说完，转过身去，将手伸到鼎里面。
我一把拉住他：“你想干什么？！”
“我将里面这些东西掏出来，弄得乱七八糟，那它们能不急吗？”他说。
这倒是个办法。我见过这些人脂的制造现场，心里一直觉得恶心，所以没想到要触碰，小五没见过，没有我这种心理。
他的手伸到鼎里面，真的掏出一大把，使劲往入口处一扔。
这些人脂，膏状，油油的，粘性很强，被他这一扔，就象扔出一大堆稀泥一样，散落在入口处两侧的墙上、地上，上面的火还没有熄灭，星星点点的，隐隐约约的，说不出的奇诡。
“在某些有信仰的群体中，我们现在的行为，只怕已经严重亵渎了他们的神祉，下面发生的事，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小五深吸了口气。
听他说得严肃，我也觉得紧张起来。
入口处满布着人脂，光线明亮了些，我正想建议是不是走到过去，但却发现双脚迈不动了，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用眼睛的余光去扫小五，我们两个是并排而站着，所以能扫到他的半边身体，发现他也定定的站住了，一动也不动！
“这是固步！老龙涎已经进来了！阿云峰熟习的那些秘技，跟龙涎是相关的！”我恍然大悟。
周围的空气好象突然凝结了，冰冷无比，凝结的阴寒之气，将我和小五紧紧包围着，从各处关节渗了进来。
我想大声叫，叫不出来，想动，动不了，还能动的，是身体里那些内气，一圈一圈地循环着，转动着，象一个温热的暖炉，去抵御外面的阴寒之气，心里又急又慌，想不到老龙涎竟然无声无息，无形无影就将我们困住了。
体内那些内气，越转越急，越来越热，将关节上的那些阴寒之气一点一点地消融了，慢慢地，手臂似乎可以轻微的摆动一下，摆动的幅度，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
但毕竟能动了，我心下大喜，也不懂什么内功心法，只知道将劲用到手臂上去。
跟着，觉得可以说话了！虽然声音象是受到什么干扰，有些嘶哑。
“小五，你怎么了？！”我大叫起来，小五没有回应。
龙涎的声音响了起来，尖锐急速，有点感到意外的语调。
我也不管它了，拚命憋着气，将劲力全部用上，手臂终于可以转动了，全身的关节也越来越暖，那阴寒之气一下一下地被驱散了！
但要转过身去，依然很困难，身边就象有一堵强大的气场，或者是无形的水压，将我压得死死的，幸好小五就在我身边，头部一但能转动小许，就完全看到了他。
小五很不妙。
借着这些蓝绿混合的光线，我看到他张大了口，双手握拳，双脚并立，一副在努力对抗的样子，整个人就象一个塑像，象一个模型般地站着。
“老龙涎，你想要怎样？！”我嘶声怒叫着。
它好象迟疑了一下，发出“嗤嗤、嗤嗤……”让我感觉它好象明白我在叫它的名字，还给纠正了一下。
“你想要怎样？！”我觉得身体越来越温暖，脚也可以活动了。
它又发出了连串的声音，有点冷峻。
“你快将我朋友放了！”我怒道。
继续是嗤嗤、嗤嗤的声音，但这次的腔调，竟然跟我有点相似，就是说，它好象能学习我的语言，努力在调试着，要跟我交流！
如果它也会阿云峰那些秘技，那一定是精通“搜神”，那是近似心灵感应的一种方法，说不定是因为这样，才能快速读懂我的情况。
我心里越来越震惊，说不定再过一会，它就能跟我交流了！
果然，不一会，在它纷乱的声音中，竟然夹杂着几个我可以分辨的词语，其中一个明显就是“神”的发音，另一个发音“鸡公”什么的，很明显的粤语发音，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搜神！所谓四家人的秘技，都是跟这些龙涎一族学的！”我越来越确定了。
声音又转了几回，还是只能听明白一个“神”的发音，以及那个鸡公什么的，好象是鸡公生，鸡公生？鸡公生蛋？肯定不是！。
这个时候，感觉那声音不是在耳边响着，而是有脑里转着，它可能察觉到我也会一点“搜神”秘技，所以想借此与我交流？
脑里的声音转动了好多遍，隐约觉得声音偏于阴柔，但不能听到更多的内容。
如果能跟它交流，所有事情也许都能弄清楚了。我心里急得很，又无计可施。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或者你能听懂我一些话，那你走你的，我杀不了你，而你也没必要伤害我们两个！”我心里已经放弃了诛杀它的念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是神……归去……归去……”它终于又说出我听得懂的词语！
隐约听到它称自己为神什么的，又在叫我回去？还是说它自己要回去？
“不管你是神还是鬼，不管你要我们回去，还是自己要回去，快放了我们！”我吼道。
它语调一下子变得阴恻恻的，甚至还带着“嘿嘿”的两声，话音一落，我脖子上猛然一紧，好象被一个东西勒住，呼吸马上困难起来
那种熟悉的、无助的感觉又浮现了。
“这里没有刀，也没有火！该怎样对付它？！”我心里一慌。
没有刀没有火，我很快就会被勒得晕过去。
但我还能动！
就在它勒紧我脖子的时候，身边的压力一下子就放松了，它也不是万能的，要勒紧我，就必须集中力量，所以身边的压力就全没有了！
心里顿时有了信心，一手就扯向脖子，触手处，碰到的是一种胶质一样的东西，一个胶圈，握上去韧劲十足，正慢慢地收紧。
我用一扯，没办法扯得动，反而越扯，收得就越紧。
这时候，我已经呼吸不过来，张大了口，眼睛怕是也突了出来，但体内那团火，却因为呼吸窒息，无处宣泄而沸腾了！
一股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刹那间涌现，那团火，窜行于身体每处，直达指尖！
我头脑一热，双手扯紧了脖子上那个胶圈，狠命往两侧一扯，竟然听到“扑”的一声暗响，或者不是响声，只是我的感觉，胶圈让我给扯断了！
周围的所有气，所有力量，顿时全部消失，脑中一阵清明。
却看到小五软软的倒了下去。
“小五！”我嘶哑地叫着，咳着，一手扶住了他。
小五气息微弱，双眼涣散无神，嘴半张着，脸色青紫，全身发凉。
“小五！”我用力摇着他，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咳了一声，喘过一口气来。
“那个……那个……”他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石室入口处“呼”的大响起来，一股强烈的气流，向着我们卷过来，这股气流，异常的猛烈，象龙卷风一样，旋转着，将我们两个拉得东歪西倒。
“扬风！”我知道这叫做扬风，也是四家人的秘技之一，但现在更知道，这些秘技，全都是跟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学的。
只要有风就好！
我一手抄起小五，双腿一蹬，瞅着这个龙卷风的中心处，飘了过去，这叫做流影，专门是借风飘行的，也是我最先学到的一种秘技！
比我想象中还要迅速，我跟小五一下子就飘到了石室外面，石室入口处，风流依然还在卷动着，我借着这股力，向着这个空间的侧面猛的冲了过去，得要趁那些鬼兵和龙涎没有出现之前，能跑多远就多远！
象无头苍蝇一样跑了一会，感到左侧又有一个石室，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进去，但小五已经双腿无力，再也走不到，迫不得已，只能进去休息一下。
这个石室，没有光线，漆黑无一片，感觉还是跟前面两个石室差不多的大小，可能是因为我跑得快，后面暂时没有感到龙涎和鬼兵跟上来。
“小五，你觉得怎样了？”我扶着小五坐在墙边。
“我刚才被一股阴寒之气困住了，动弹不得，但体内好象有一团火在烧着，跟那些阴寒之气对抗着，但那团火挡不住阴寒之气，全身快要冻僵时，那些气忽然减弱了，最后你就将我拉走了。”小五语调缓慢地说出了过程。
“你现在感觉如何？”
“体内那团火气，好象已经熄灭了，全身发冷，无力，很难受。”小五艰难地说。
他体内那个天火之局，没有经过锻炼，虽然合化了，但还不够强大，对抗不了那些阴寒之气。
那可怎办？我不禁着急起来。
“最要命的，是我的内气再也提不起来，身上越来越冷，可能快不行了……”小五说到这里，头往墙上一靠，晕了过去。
我大吃一惊，连忙又摇又拍，将他弄醒过来，只是，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身上冰凉一片，气息微弱。
小五目前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这个地方也不能久留的，但也想不到该往何处走，实在不行，就要想办法返回刚才那个石室里，从那个大鼎下钻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石室，都不是虚设的，都有作用。想到这里，我站起来，沿着墙壁慢慢走过去。
墙壁跟地下一样，非常的光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工具弄出来的，一直过去，在石室最里面的墙壁边上，好象有一个凹进去的小洞，或者说，有一个类似壁柜一样的小空间。
“这里放着些什么？”我心里有些好奇。
将手往里面一摸，摸到的是一堆硬硬器物，整齐地平放着，这些器物，长短不一，摸上去很象是一些工具。
“这里是存放工具的地方？！”我心里大喜过望，只要有些硬物在手，现在力气奇大，对付老龙涎和鬼兵，那就容易得多了。
我依次摸索着，果然好象一些斧头，铁凿，还有刀一样的工具！
黑暗中，我摸到了一件非常熟悉的工具，这工具的式样，太熟悉了，是思燕刀！风雨刀！除了不能折叠，几乎跟风雨刀一模一样！
原来风雨刀的式样，也是模仿这里的。
我心里狂喜，将这刀拿在手里，沉重得很，再摸下去，还能再摸到一把同样的刀，也拿下了，得要分一把给小五。
这些工具，类型很多，大至斧头，小到针刺，都有，可惜没东西装，只能拿着两把刀。
有了这刀，就不怕了！
我返回小五那里，他醒过来了，但依然虚弱。
“小五，你看这是什么！”我将刀交到他手上。
“风雨刀！”小五惊喜道。
“这个石室，有很多工具，相信是用来修理甚至雕琢一些什么用的，居然有两把风雨刀！”我对他说。
“风雨刀都是一对出现的，一把是风刀，一把是雨刀。你那把，是雨刀，我这把，是风刀，其实是有些分别的。”小五兴奋地说，精神也振奋了些。
这刀不知道是什么铸成的，刀身在黑暗中仿佛流动一种光泽，而且摸上去，通体没有缝隙接口，可能是整体而成的。
我试着往墙上插了一下，居然透墙而进，象是插在豆腐块上一样，锋利得不可思议！
“这回杀老龙涎有望了！”我兴奋得快要叫起来。
“有了这两把刀，我们杀回刚才那个石室，从鼎下钻出去！”我将小五拉了起来，左手扶着他，右手拿着刀。
“对，我们在那石室里再将老龙涎引诱进来，将它杀了，然后离开！”小五道。
我心说，到了这个时候，能活命就不错了，到于能不能杀掉龙涎，就看天意了。
“老龙涎刚才又说了些话，有几个词语我能听得懂，它好象自称是神，又说什么“鸡公生”的，还说‘归去’！”我将龙涎的话简单说了一下。
“他们自称是神？归去是什么意思，是说它们要归去，还是要我们归去？”小五也是这样猜想着。
最难明白是“鸡公生”这三字，我用国语“转译”给小五，小五更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只一会，他竟然弄明白了这三个字的意思：“姬宫湦！这是周幽王的名字！周幽王姬宫湦，姬姓，名宫湦，也叫宫生！它说的就是周幽王！”
我惊喜莫名，看来，关于龙涎的典故传说，他也知道不少。
“龙涎是提及周幽王的名字，它以为我们会知道，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沧海桑田，历经千万年了！”我叫了起来。
看来它真是困在这里，没有出去过！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它可能真的出不去，但更有可能是外面的人进不来！
“春秋时期，还有一个曹国君主，叫曹桓公，同样是姬姓，名终湦，姬终湦，也叫终生，音是一样的，但看来不是指这个曹桓公。”小五又说。他们家就对这些历史地理、阴阳五行知识十分熟悉。
“终生？终此一生？生命的终止……”我却沉吟了一下，不得要领。
小五也在喃喃道：“神？它们是神？神是什么？是一种职业还是一个种族，还是某些象征……”
——
“小心！”我手一挥，风雨刀在黑暗中划过一条弧芒，插到墙上，那里，正探出半个鬼兵的头颅，风雨刀穿透了这个头颅，插在墙上。
刀抽了回来，没有听到声音，也没有闻到血腥，借着入口处透进去那些微弱的鬼盏灯光，看到鬼兵就这样陷在石墙里面，象一个影子。
“快走！”我脚下一用劲，带着小五，象风一样飘了出去。
出了石室，外面空空的，却没有见到有鬼兵，我不知道龙涎为什么忽然消失了，或者它刚才也被我所伤，躲了起来，于是便依着记忆，往那个放着大鼎的石室跑去，因为是贴着岩壁一路跑过来的，回去也很容易辨认，不一会，就跑回到那个石室。
石室入口处，还挂着不少燃烧着的人脂，不但是入口处，里面也好象到处沾着不少人脂，还燃烧着，令室内的光线明亮了些，但里面那些蓝绿的光芒，竟然已经消失了！
“这里发生了些事！”小五马上喘着气说。
我扶着他，走到大鼎旁，往里面一看，大鼎内空空如也，里面的人脂全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与小五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怕我们弄坏了这些人脂，将之搬走了？”或者只有这个可能。
龙涎没有再出现，甚至鬼兵也全都消失，人脂也被搬走了。
“他们走光了吗？”小五疑惑地说。
“到外面看看！”我扶着他，向室外走去，还没有走到入口，外面忽然大亮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