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农夫与蛇

他又喝了口水，才指着这个山洞继续说到：“这里原本就是一个地下水系的监测室，以前我的这个朋友就是在这里工作的，由于需要人长期值守，所以这里本来就有了基础的建筑框架，只是当时比较随便，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

“你大婶以前是县城里医院的护士长，灾难爆发前，医院里行为怪异的病人一夜之间多了起来。她看出了这场瘟疫有着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我们才得以先一步做好了避难的准备。”

“直到城里第一个‘吃人鬼’真正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我们意识到这场瘟疫绝不像以往那些传染病那样简单，当时就约着在这里上班的那个朋友想要往外逃。他自己是单身一个人，没什么牵挂，但始终觉得情况可能不会像我们认为的那么糟糕，两相争持之下，就决定到这里来先躲一躲看一看，如果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那我们就不必背井离乡地逃亡了。”

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一家子可以这么完整地存活下来，原来还有着这么一层原因。像刘大婶这种警觉性，或者在那个时候还会被人当做笑话，不过人们恰恰也正是因为缺乏了这种自己视之为笑话的警觉，才会最后沦陷的。

从我们回到洞里，朱晓芸就不见了，可能是回房间去了吧。说话的这会儿，刘大婶也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上”走去，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朱应伟父子两人。

朱应伟叹了口气，整个身子靠在了沙发背上，双手十指交叉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仰头看着顶上的灯，少倾，才又接着说到：“谁知道后来，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向着我们害怕的方向发展，最后变得连出城逃难都成了妄想，我们就只能继续在这里住了下来。好在附近村子里人大部分在灾难开始蔓延的时候就漫无目的地跑了，让我们可以搬回这许多生活必须的用具来，逐渐累积，这里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话虽简短，但我仍能从朱应伟的语气里，听出那些往事的艰难，因为我自己也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虽然他说得不是那么详细，但我仍能感同身受。

我下意识地环顾了一眼四周，想了想，问朱应伟：“那你那个朋友呢？难道你们这么小心，他还是遭遇了不测？”

听到我这么问，朱应伟忽然坐直了身子，紧紧地盯着我，却又不说话。我被他盯得有点发毛，不自然地左右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朱晓强，这才小心地问他：“怎……怎么回事？”

朱应伟缓缓地说：“知道为什么昨晚我们要那么对你，硬是让你在外面冷了一夜吗？”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脑子里想起了以前在我住的小楼里被我杀掉的那个人，不用说，朱应伟他们肯定也是经历了相同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们能让我进来，我才会说这是很不容易的善良。

看到我点头，朱应伟反倒有些疑惑了，瞪大了眼睛问我：“你能理解？”

我一面继续点着头，一面把我住在小楼里的遭遇大致跟他讲了讲，他这才恍然，不过却有些痛苦地说到：“原来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不过我的这个朋友，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他是还在睡梦中，死神就突然降临了。”

我没有打岔，继续听着他说：“我们这一家子没别的好处，就是有一点，心善，从以前正常的生活时候就是这样，遇到别人有什么难处了，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不管对方是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两个月前的一天，也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我在楼上设好的监视口里，看见我们的门外面来了个人。当时第一眼的感觉，我以为那是个吃人的怪物，因为他浑身都是血，脏兮兮的泥泞不堪。谁知道当我正想开枪打他的时候，这个人却坐在地上非常痛苦地一面哀嚎着一面哭了起来。”

“那时我们洞口是被遮住的，这个人看不见我们的门户，哭也自然是因为他自己不幸的遭遇。只是他一哭，就让我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一只怪物。”

“于是，我们便开了门，把那个人接了进来。那是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伤，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弄的，但我们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没发现有被怪物咬过的痕迹，所以也就放心的把他留了下来。”

“我们给他全身都清洗了一番，仔细地包扎了一下，喂他吃了些抗生素，但毕竟没有更好的治疗条件，只能希望他自己能够挺过这一关。”

“原本一直是晓强和我的那个朋友住一个房间，那天晚上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伤员，就暂时决定让晓强先到沙发上来对付几个晚上，等那个男人情况稳定了一些之后，再作其他的打算。”

“后来我一直在想，万幸那天晚上我让自己的儿子睡在房间外面了，虽然我也不愿意我的朋友死去……”

说到这里，我已经隐约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吐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朱应伟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有些茫然地看着客厅里的一个角落，缓缓继续说到：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你大婶准备过去看看那个男人的情况，谁知道一开门……”

“我的朋友已经变成了一堆带血的骸骨，而那个男人，正趴在尸骨旁边，满脸是血地吃着尸骨上还剩下的一点皮肉。我还好一点，你大婶直接就尖叫了起来。”

“那个男人，哦，应该说是那个怪物了，它听到叫声，转头就向我们走来，还好从灾难爆发以后，较长时间的生存让我养成了无论何时都枪不离身的习惯，反应过来之后，我开枪射杀了那个怪物。”

“我那个朋友就这么离开了，我们收拾了他的遗骨，埋在后面的山坡上，给他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

朱应伟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内心的压抑，他所说的这类事情虽然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不算新鲜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毕竟就不像只用耳朵听那样容易让人承受了。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不记得是哪位名人说过的话：人们的幸福总是相同的，但不幸的时候却是各有各的不幸。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朱应伟的情绪，忽然却见刘艳萍刘大婶从上楼的楼梯拐角处探出头来，喊了他一声，焦急地说到：“快上去看看，我们按不住她！”

这突兀的一下让我有些茫然，我转头看着朱应伟问到：“怎么回事？”

朱应伟皱着眉摇了摇头说：“先不说了，你坐一下，我们上去看看。”说完，招呼着也是同样皱紧了眉头的朱晓强就要往上走。我站起身拉了他一下，伸手指着楼上说：“我是不是也可以……”

朱应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带我们众人往楼上走去。

还在楼梯上就听见了一些动静颇大，砸着东西的声音。走到楼上，这个二楼靠右侧有一条往里延伸的狭窄过道，过道左边有三个房间。而此时，朱应伟的女儿朱晓芸正靠着墙躲在第二个房间的门口处，那个房间里不时地飞出来一些物件。

我随着朱应伟走到第二个房间门口往里一看，只见里面地上半坐着一个女孩，双腿被一些白布条牢牢地绑住，嘴巴上也勒着一块布，让她发不出声音。看那样子，似乎一开始她的双手上也绑着布条，但现在已经被她挣开，两只手不停挥舞着，想要抓住身边的任何东西，再朝我们扔过来。

我心里一下警觉起来，这家人别是表面良善，实际里却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正思虑间，我渐渐看清楚了被绑着的那个女孩的样貌，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长得和朱晓芸一模一样！

我疑惑地看想朱应伟，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我说：“稍后再说，先想办法让她安静下来。”说着，就和朱晓强一起走了进去，一人一只按住那个女孩的双手，在她强烈地挣扎中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房间里的床上。

女孩仍然挣扎地非常剧烈，看得出来，朱应伟和朱晓强都舍不得用太大的力量去制服她。我心里这才恍然，床上的这个女孩应该也是他们一家人，看样貌，可能是朱晓芸的双胞胎姐妹吧。

我原本想上去帮忙，但一想之下，无论我是用力还是不用力，怎么帮这个忙好像都不太合适，所以只能在门口干看着。

朱应伟父子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才又将女孩的双手重新绑了起来，双手被缚，女孩看上去消停了不少，但仍是怒视着朱应伟喘着粗气。

制服女孩之后，朱应伟父子俩从房间里退了出来，换成刘大婶和朱晓芸进去坐在床边上安抚着那个女孩。我让到门旁，指着女孩看向朱应伟说：“这是？”

果然，我一点都没有猜错，朱应伟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又叹了口气对我说到：“这是晓芸的孪生妹妹，叫朱晓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