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高女人矮丈夫 （十二）往事（中）

韩星从小没有娘亲，看着凌秋雨，越发觉得亲切。一边吃粥一边问道：“爹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吗？”

凌秋雨苦涩一笑道：“你父亲竟出面替周天龙退婚。”

韩星禁不住“啊！”了一声。惊讶地道：“爹怎么会这么做？”

凌秋雨接着道：“你知道一个女人，被男方公然退婚是多么羞辱的事情吗？与过门的妻子被休了，又有什么分别？爹气不过，与你父亲理论，‘我女儿道底哪里有错？盟主竟公然替师弟悔婚？’ 你爹支吾了片刻道：‘可能是他二人今生无缘吧。’我爹更气，道：‘分明是周天龙那小子欺人太甚。’听我爹这么一说，众人议论纷纷，有的已执问周天龙。周天龙是何等爱面子的人，怎能让众人觉得是他不对。竟反咬一口道：‘是她骄傲自大，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忍不住泪珠滚滚，泣声道：‘你竟然这样说我，你……你太欺服人了。’周天龙道：‘哼！狡辩也没用。师兄一项公正无私，若是我有不是，他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帮我退婚。哼！周天龙大小也是一号人物，怎能取一个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女人。’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竟硬将黑的说成是白的……本以为韩飞云见周天龙颠倒是非，会喝斥他几句，还我一个公道。谁知道师兄弟毕竟是师兄弟，他非但没有喝斥周天龙，竟然还说了一句：‘此事的确不能全怪师弟。’如果只是周天龙一个人颠倒是非，人家自然不会全信。此话由你父亲口中说出，可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韩飞云不会说慌。所以韩飞云说的慌话，当然也都是真话了。爹气得浑身颤抖，拉着我的手道：‘这样的人不嫁也罢。’从那以后，江湖上出现了很多摇言，说我骄傲自大，说我目中无人，更有甚者，竟然说我凌秋雨本就水性杨花，所以周天龙才不肯取亲，韩飞云才断然替师弟悔婚的。一传十，十传百，非但没有人同情我被人抛弃，我竟然还成了人人指责的对象……”说着眼中充满了怨恨。

韩星哑然一怔，觉得父叔此事做得的确是太过份。想想韩飞云不是神仙，也不能事事皆对，何况当时还年轻，定是碍兄弟情份，纵容了周天龙。可能也没有想到会给凌秋雨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凌秋雨道：“我若是真的看不起周天龙、不喜欢他，也就罢了，可心里又偏偏再容不下别人。听家仆说，周天龙事后竟洋洋得意，毫无悔色。我觉得他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我，我们真的再没有希望了，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韩星脱口道：“所以您便因为此事在端午节那天跳涯。”

凌秋雨摇头一笑，道：“虽说被遗弃，还背了个咎由自取之名，黯然神伤，痛苦不堪。但还不至于真的去寻死。”

韩星不解了。道：“那您跳涧之事？”

凌秋雨悠悠地道：“其实是一个误会，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韩星十分的好奇，禁不住瞪大了眼睛，道：“道底是怎么回事？”

凌秋雨摇头一笑，道：“端午节那天上清凉山踏青的人数以万计，大家都站到高涯上远望日出。我情绪低落，神情慌惚，一时不慎，被人拥下了山涯。”

韩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又瞪大眼睛。接着又问道：“您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凌秋雨刚要开口，周天龙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边，激动地道：“秋雨，原来你当初，并不是故意跳涯。”原来上官成威上楼的时候，周天龙并没有跳下去，而是隐在了小轩窗之后。对于凌秋雨刚才与韩星所说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凌秋雨说到跳涯是个误会，按捺不住，重又跳进屋来。

凌秋雨冷冷地看了周天龙一眼，冷冷地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偷偷摸摸的跳梁小丑了？”

不论凌秋雨说什么周天龙都不生气，只是十分激动地望着她。

韩星从周天龙的眼神中看得出，他似乎对于当年的事情悔恨不已，只希望凌秋雨能原谅他。竟连她是有夫之妇都忘了。

凌秋雨的表情更加冰冷，冷冷地道：“请你出去。”

周天龙哪里肯走，忙又拉住她的手，道：“都是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秋雨，我是爱你的。我也知道你是爱我的，所以在你面前，我就更不知道收殓自己。当时不肯入赘，是我太爱惜颜面，后来之所以怂恿师兄替我退婚，并不是真的要退婚，我以为你会……你会……”

凌秋雨冷冷地道：“以为我是爱你的，非你莫属。以为我会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去求你，不要抛弃我。这样，你不但搀回了面子，还能使我对你唯命是听，言听是从。从此不敢有半点违坳。你不就是怕‘小医仙’的风头，压过你‘流星二公子’吗。怕别人瞧不起你吗。所以时时刻刻想压制我。”

周天龙支吾了半晌，才不得不点了点头，道：“我承认，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韩星看着追悔莫及、低三下四的周天龙，被他的大男子主义气得头都大了。毕竟是长辈，也不好指责。更知道周天龙最“伤不起”的就是他所谓的颜面。眉头紧皱，无话可说。

凌秋雨接着道：“可惜我根本就没有求你。”

周天龙道：“其实在凌前辈拉你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开始后悔，知道自己太过分了，伤了你的心。在师兄的劝说下，端午节那天，我原本是打算向你赔礼道歉去的，我知道自己确实离不开你。可是还没等我到凌府，便听说你已跳下万丈深涯……秋雨，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痛苦。一个人飞奔到清凉山上，跪在石涯上，喊着你的名子，一遍一遍地说‘我错了！我错了！’”

凌秋雨目中已闪现出莹莹的泪光，冷冷地道：“为了一女人忏悔？这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你怎么会做呢？”

周天龙默然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还好，你还活着。”突地拉过凌秋雨的手，乞求道：“秋雨，既然你还活着，老天又安排我们再次重逢，就说明缘份未了。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好好的补尝你。 我一定改掉我的毛病，再不会那样对你了。”

凌秋雨猛地抽回手，冷冷地道：“你不要忘了，我已经有丈夫了。”

周天龙猛地一怔，缓缓地松开了手。情绪激动之下，他曾数次忘却这个事实，事实又始终是事实。

室内突然格外的沉静。韩星从周天龙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现在是那样的追悔莫及、那样的痛苦不堪。突地感慨珍惜的重要。如果周天龙开始时懂得珍惜的话，想必不会错过大好姻缘，二人也不阴差阳错，痛苦半生。又想起了薛龙儿，恨不得马上就好起来，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发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半晌，凌秋雨不再理会周天龙，温和地看着韩星，道：“你不是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韩星点了点头，这当然也是周天龙迫切想知道的。

凌秋雨悠悠地道：“山涯下是条河，雨季涨水，我摔下去的时候，正巧摔到了河里，被冲到了下游一个绿树氤氲的岸边。也就是那时，我遇上了现在的丈夫。”

韩星猜测道：“是他救了你吗？”

凌秋雨点了点头。道：“我被冲下来时，成威正在河边钓鱼，救了我。别处没有受伤，只是头撞到了河岸边的礁石，足足昏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