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血瞳
桀桀的大笑在阁中响起，忽远忽近，忽轻忽重。
那捆缚在四根柱子上的铁链子，在这一刻抖动不休，仿似通灵化作了蛇蟒，鼓荡起凛冽的劲风。
木箱子下，徐开山身体纹丝不动，眼帘紧闭，在他眉心所在，那颗枣红印记已然化作血红色，烨烨生辉，让他看起来极为的诡异。
他的胸膛起伏，体内的血液流淌如溪水般，发出哗啦啦清晰入耳的声音。
随着他不断的呼吸吐纳，那意识化作的负碑剑刺在了木箱子上，先前那百鬼齐笑的声音，在这一刻尽数散去。
仿似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只是一场幻觉。
意识之中一时陷入寂静无声之中，阁楼内那本乔矫如蟒蛇般的铁链此刻也平静了下来，阁中凛冽的劲风已然于一瞬间消散一空。
只是那铁链上以及木箱子上篆刻的朱砂丹漆符箓，依旧散发着璀璨的红光。
徐开山沐浴着红光而坐，眉心所在的枣红印记愈来愈明亮，在他的‘紫府’所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生出了变化。
炒豆子般的声音噼噼啪啪响起，可以见到在他的肚脐下方，出现了一道道明亮的血色裂纹。
看其轨迹与木箱上的朱砂丹漆符箓如出一辙。
寂静的阁楼中，徐开山紧闭的眼帘霍然睁开，他那黑白分明的瞳孔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夺人心魄的血瞳。
开阖之间，让阁中仿似化成一处刀山血海的所在。
不远处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木箱子下方的徐开山身影的女子，此刻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背上的在鞘长剑已然被她握在双手中。
虽然对于前方的那道身影她有着难以付诸于口的情感，可是她心里却也明白，当下这种情况，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做，那么对于紫云山庄来说，将是一场弥天大祸。
她心里明白，那样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如果杀了他可以阻止一场对于紫云山庄来说的弥天大祸，她清楚身前的那道身影绝对会慷慨赴死。
现在她出手杀了他，之后她自然也不会独活，定当会去黄泉路上陪他，绝不会让他孤单。
此刻握着双剑，覆着面甲的女子心中如是想到。
就在她准备向着前方的身影扑出去的时候，徐开山的声音在阁中响起，打断了她的举动：“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只是其中却是带着些许的满足。
徐开山的声音让覆着面甲的女子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许，手中的长剑缓缓归鞘，不解道：“二爷，怎么回事？”
木箱子下方，徐开山缓缓站起身，一双血瞳内的血光在缓缓的褪去，只是数十息他的瞳孔已然恢复如常。
他负手而立，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木箱子，嘴角有着一抹讥讽之色：“圣物？魔物？好一个骗局！”
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后，便转身向着阁楼外走去。
覆着面甲的女子虽然不明白徐开山的这句话，却是也没有去多问什么，在紫云山庄的多年，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性格，有些事情不该问，那么就算是百爪挠心也不可以说一个字。
夜色微笼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看来一年一度的牛郎织女会鹊桥是落空了。
对于女郎织女来说，这着实不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对于人间的人儿来说，却根本没有什么影响，该去会佳人的，风雨根本无法阻隔他们相见的心情。
毕竟人间可没有阻隔情侣相见的天河，也毋须喜鹊来搭一座相见桥。
而想要外出行走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一场雨而闭门不出。
长乐巷附近的建筑都是一些高墙大院，就算是晴空万里的时候，也给人一种晦暗之感。
细雨迷蒙中，建筑间的气氛愈发的晦暗。
仿似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幕帘遮蔽在这方天地间。
紫云山庄内长廊百折，其间还修建了一些人工湖，假山，亭台，楼阁，完全是一处成熟的园林。
蒙蒙细雨中，房檐下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毛茸茸的光团。
紫霞阁便坐落在一方人工湖边，徐开山出了紫霞阁后，正准备去迎客苑，却是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前行的脚步。
在他前方，一个手持一顶黑色油纸伞的老人，正用一双昏黄的眸子盯着他看。
老人的身上没有半点儿人气，仿似是一道鬼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徐开山看着老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有些讥讽道：“长乐帮按捺不住了吗？你们真以为我废了，紫云山庄就只有任由你们宰割的份儿了吗？”
老人对于徐开山的话语中的讥讽，仿似并未察觉，那爬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以自以为是充满善意的声音说道：“剑圣，老夫来这里可不是为了那个东西，我来此只不过是想要向你请教一剑！”
”哦？“徐开山仿似听到了一个笑话，伸手掏了掏耳朵，重复道：”麻烦你再说一遍，先前我没听清！“
虽然徐开山的气脉被封，神魂遭创，可是说到耳朵不好使，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老人自然也很清楚。
所以，此刻徐开山的话语，完全是在调侃他，可是对此老人却是并不生气，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老夫想要请教剑圣一剑！“
本还算平和的徐开山，在老人的声音落下后，骤然双眉倒竖，爆喝一声，向着老人踏出一步。
”滚！“
一字落下，其音如雷，也恰在此时那厚重云层后，响起了一声天雷。
老人的身子宛若一片狂风中的枯叶，直接向着后方倒飞而去，人在半空之中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线。至于他手中的那顶黑色油纸伞，在他飞出去的时候，已然如同一朵凋零的黑色花朵，滚落在了雨地间。
不是图谋不轨，只是想要找他切磋一二，徐开山再白痴都不可能相信这个老人所说的话。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七月七这一日来向他请教。
真将他当白痴了！
徐开山向前踏出一步后，便凝立不动，根本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那半空中依旧在向后倒飞的老人在向着远处飞出一段距离后，直接消失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
以绝世身法远遁而去。
看着已然没有了老人踪影的雨幕，徐开山沉默了片刻后，转身看向近前的人工湖面，幽幽道：”十二卫可就位？“
在他的声音落下后，有些枯寂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身后响起：”回二爷，已就位！“
”黄土老道可布置妥当？“
”已经差不多了！“
雨已然越来越大，从小雨变作了中雨。
”我哥可有回信？“在他的这句话落下后，天空中再次响起了一道霹雳，这道霹雳的声势极大，站在长廊上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以及头顶的瓦片都在颤动。
身后的声音这次沉默了片刻后，才有些苦涩道：”还没有！“
得到身后的答复，徐开山沉默了片刻后，深深的吸了口气：”看来接下来便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苏蕊离开紫云山庄大门前的时候，心情很不好，超级的不好。
六岁上了翠霞山，跟随师父修习剑术，如今已然十几年，虽然山上的书很多，让她的见识也远超世间大多数人。
可是有句俗话不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在没来嘉圃镇之前她一直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如今再想却是已然深得其中三味。
书中的东西终究是书中的东西，与现实终究差了很多。
下山之前，在师父的洞府中，她还曾用力的拍着小胸脯给师父保证，此次下山定然不会负了师父的期望。
可是，充满信心而来，如今却是铩羽而归。
这如何能让苏蕊的心情好到哪里去。
离开长乐巷后，苏蕊并未着急回山，而是在嘉圃镇上闲逛了起来，最终她在长乐巷外的白马街的一处酒铺子坐了下来。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喝酒的冲动。
她的性格也本就是说风就是雨的雷厉风行的样子，所以当下她有喝酒的冲动，便将之化作了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