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袭
原本好端端的人,现在却变成了灵牌上的字。
【母后大人并非体弱,一直都很康健。】久成文系上白带,他能感觉出来,葬礼周围其他人大多并非于久木公常驻者——换句话来说,就是之前没见过。久木宫里女仆太监人多难记,但那么多看起来是面生还是有所不对头,士大夫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久成文跟他们先前就没什么交流,他不喜欢士大夫繁琐难懂的语言风格。
【那墨然师傅——】那个观天客不在现场,或许是他暂时还没从人堆里找到。
久水秋衣着华丽,表弟穿的跟他爹一个样式让久成文好不习惯,戚染泉声泪俱下,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新国君沉默,久成文也不知说什么好,是也该一样哭吗?可为什么哭不出来?这情况太突如其来以至于让他茫然,他准备动身去青川之地前父上与母后都还在,可回来后,双双去世,在千古岭上观望星空时,他曾思考是否某个星星亦是父亲的眼在注视着自己,他有所难过,但为何就是哭不出来?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晕染在他心中,不是悲伤——他确定这不是悲伤,但很沉重。
卞秦国后刚去世没几天,遗体尚未下葬,而父上久尊圣的遗体已经入了陵墓,周围诸臣低语中传来一个观念——‘看来国后大人思先君成疾啊。’
久成文不确定那一定是真的,但也有可能,在他看来母亲并不是那一种人,他咽了口唾沫,双手无力,这个时候回忆起来,才发现对母亲的了解并没那么深刻,自始至终,他发现自己只了解母亲,而不了解卞秦,【难道是因为母后认为我死了,伤心成疾吗?】——【可龙渊玄又说是母后派来的,这~】他想到洛正侯,残缺的手掌隐隐作痛,他在千下城牢狱中曾发誓要将洛国踏平,但现在~他不是国君,他拿什么踏?。
【戚染泉姨娘对我也没那么坏,方才是动了真情的,她也在乎我,只是我不在,只能立她儿子为国君。】想着,久成文内疚起来,之前不该怪她的,先前在宫中,虽然跟姨娘了解不多,但——说到底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为了跟父上争宠才落得在母后说她坏话,他想到了那句不知哪里听来的话-‘永远不要信在女人怀里听的话。’,久成文哑言,不知该说什么。
龙渊玄一直在外面观望着,他靠在汉白玉桥栏旁望望水下的亮橙鲤鱼,再看看眼前这画面和久成文的状态,砸吧着嘴,发着呆在想着什么东西。
突然间,他走了过去,理所当然的,两个士兵拦住他的步伐“把武器扔下。”
龙渊玄没有说话,将玉佩示意给兵看,两个兵面面相觑,看不懂玉佩的意思,但又不敢枉然决断“武器不能进入灵堂。”一个兵说道。
他没有理会守卫,直接强行走进去,这一举动引起所有人注意,外围其他守卫直接拔刀就要上去,周围士大夫嚷成一片,几个衣着素衣的女子拖着白色长袖一脸惊然地往玄那边看去,戚染泉红着眼回头望,现在龙渊玄距离国君可就三步距离,他身上可有刀。就在场面要陷入失控时,玄高举玉佩,站在原地,道“那两个兵眼瞎,你们也都眼瞎吗?”。
吵嚷声一下子骤停,士兵们左右茫然,不放心离开,也觉得不好直接拔刀靠近,玄身上散着一股较强的压力。
玄瞪大眼,举着牌,左右示意,戚染泉这时从丝布垫上站起,眼角哭红,眼睛上还有水光,看到玄后,做出充满歉意的笑,而后靠近“这位——您是文儿的挚友?这~这是姐姐的玉佩?我~”她端详几下,而后伸手过去“能不能让我仔细瞧瞧?”
龙渊玄抓握地很紧,但看看周围的情况,眼皮微眯了一下,再睁开时,便将玉佩递给了她,而后直接往棺椁那边走去,皱着眉,观察细节。
“我是宁国国君宁内公龙渊仁之子龙渊玄,之前奉卞秦国后的命去青川之地寻找叶国世子久成文。”玄一边走,一边说道,周围士大夫窃窃私语成一团,久成文和久水秋也都站起来,看着他。
士兵们逐步退下,但没走多远,还是看着这里。
“诺,人给你们带来了。”玄似在检查棺木是否款式合格,看得挺仔细,他指了下久成文“只是没那么完整,被洛正侯砍了两根指头。”
“洛正侯!?”戚染泉猛回头,瞪着龙渊玄“洛国算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
诸位大臣也窃窃私语“没了白宗狐皮,那帮山蛮跟走兽何异?”
“青川之地的人都是井底之蛙目无王法,当年在诸神殿还闹出笑话,洛封二国君竟然在那儿打起来,成何体统。”
“山蛮!唉!山蛮!”
龙渊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嘴角甚至有点想笑,但终归没笑“玉佩看好了吗?”他还在观察棺椁。
“是姐姐的没错,现在我就先替姐姐保管吧。”
“拿去就是。”玄来到灵牌前,凝望‘大叶国叶文公之妻大萧国国君萧尚公之长女大慈悲显圣尊天爱民卞秦国后’这几个字。
就在戚染泉把玉佩放在怀里,走过来准备要跟玄讲什么时,玄率先开口了“国后大人怎么死的?”他问。
士大夫们的不满动向逐步露出来,但戚染泉一开口,又立马都安静,这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女人脸上多了不少皱纹、额前亦是银丝满满,她眼望旁边,是回忆“姐姐那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小太监刚进去收拾,就发现姐姐不对劲,睡的比平时都死~”戚染泉有些害怕,亦很伤心“而后~而后不知怎的~就”说之,又落泪。
龙渊玄却依然波澜不惊,不为所动“那太监是哪位?”他问道,这干巴巴的语气让其他人不能没有火气。
“怎么,灵堂之上还要质问当今国后?”一个大夫率先跳出来“想怎样!?南方人懂不懂点规矩?”
玄看了他一眼,不理会。
“宁国公子也是好心,我们还有感谢你救了文儿。”戚染泉帮龙渊玄解围“哦,你说那小太监啊,现在不在这儿,怎么了?”
“御医怎么个说法?”他抚摸了一下棺椁,道。
戚染泉尴尬一笑,答“回公子,说是很罕见的风寒。”
“风寒?风寒能弄死人?”玄嘀咕
“所以说是很罕见的那种。”戚染泉道
“一上来就问这问那,动手动脚,还带着兵器!”另一个士大夫叫了出来,一字一顿,玄看去,是一个老胖子“我大叶岂是你们这些外国人随意玩弄的!叶文公是不在了,但大叶还在!当今国君叶林公还在!我们都还在!当这些都是摆设吗!”
久成文看了眼玄,是想说什么,又止住,而后戚染泉看着他,他又只好说出来“你先——退下吧。”他说“先让我跟姨娘——静静”
玄走向久成文,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而后向外头走去“刚送他回来,在久木宫住两天,不为过吧。”他说。
“公子大人,请随我来。”小太监弯着腰,手展向一个方向“上好的树叶饭和山楂糕已经在做了。”
玄静默着离去,走时身上的刀剑碰到皮革,还发出声响,众人目光一直目送着他,直至其消失在视野之中。
龙渊玄被安排的房间位于正殿左后方,久木宫每个屋房都非常讲究,周围的园林景色极其精致,相传第一个开拓这片深林的叶国先祖名为久代宗,本身就是个修园林的,看来久氏身体里流淌着工匠的血液,由于周围有水塘的缘故,整个屋子较为凉快,坐在光洁明亮的屋内随眼往屋外任何方向看去,都是美景,屋内还有茶器、古筝等雅器,书本堆整齐摆于角落,精致墨绿草席铺满地面,红木矮桌就在地上,龙渊玄盘坐于地,不一会儿,宫女前来,面无表情地将食盆放于地面,而后跪坐于地,将盆装的大叶包饭、深红冻状切好的山楂糕、还有洒满香料的烤全兔和一小瓦罐鱼肉汤一一整齐放在他面前。
“有酒么?”龙渊玄攥起顶部套有银片的象牙筷,问道。
“回大人,有高粱青酒。”宫女低着头说。
“拿罐来。”
“是。”
不一会儿,久成文前来时,看来龙渊玄正在饮酒吃食,很是自在,叶国公子气不打一出来“我母后尸骨未寒,你却有心思在这里饮酒!”
“你有没有常识?”龙渊玄放下酒杯,看向他“死三天了,尸骨未寒?”
“我这是个比喻!”久成文说完,亦也是想到什么,平静下来,坐在玄对面“你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什么意思?问这问那的。”他深叹一口气,低声道。
玄看向他,吃了口兔肉,抹了抹嘴角的油,用湿丝巾擦下手,站起来,走出去,看看风景,伸了个懒腰,而后插着腰,眯着看着那边亭子处几个在修剪枝叶的太监,轻出一句话“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当然不对劲,但——我觉得戚姨娘她~应该不是坏人。”
“凭什么?”玄侧目看了下久成文快而自然脱口“就凭她哭了?我父亲跟我说过,刀是男人的武器,泪是女人的武器。”他看向久成文,笑道“所以国君就让给那小白脸?你要愿意我也随你。”
久成文越思考,皱眉的程度越重。
他又拍了下玄的肩膀“那玉佩只要落到她手里,就别想要回来了。”玄道,往屋内走去,向另一个窗台方向,那边有池塘,路过方桌时,他还弯腰把酒杯握在手里“萧叶二国通行无阻,哈,岂能让你有这玩意儿?”
“外公他们——”久成文质问“那你为啥把玉佩给她!?”【你傻?】
“在久木宫,现在这玉佩还是我们想保留就能保留的?”他灌了口酒,吐在鱼塘里,看鱼儿们的反映【玲水城的金鱼比这儿的好看】“不给她,她自然会用其他办法拿到手。” “姨娘其实也没那么——坏吧。”
“你在山上可不这么认为,我能看清一个人的欲望,在拿出那枚玉佩时,我看到她的欲望。”他灌了口酒,抿住,咽下后小声说了下一句“在利寒老哥做出那决定时,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
久成文又是沉默。
“说实话。”龙渊玄转身,两肘搭在护栏上“我觉得你不是个当国君的料,就你这脑子,不是你娘你已经死在千下宫,现在估计跟奴隶们一道在去冥府的路上。”他嘟哝抱怨“这世道还敢一个人带几个仆人就去周游天下,定是被云游者给灌迷糊了,能活着到青川之地都算奇迹,沿途的几个诸侯国怎么没把你弄死呢?”他嘲弄。
“据我所知,你不也是一个人从宁国过来的。”
“龙渊人能跟你们一样?”玄眉毛一挑,自豪且狂傲地说“我们家族的战士可以孤身前入最恐怖最动荡的地方,因为我们就是为此而生的。”他拍了拍腰间的匕首,下巴指了指他“这一路上你没见过?”
久成文对此不大满意,但挑不出毛病,只得说“再辉煌的家族也有衰落的一天。”
龙渊玄点头,向他敬了一杯“爱诺希人在一千年前说自己他们永垂不朽是天子,现在真正的爱诺希不也差不多绝种了?也许哪一天打仗打得整个天下人都死光了也说不定,敬末日一杯!”他一口灌下。
【这南方蛮子误会我意思,我的意思是‘别太嚣张小心死光’】,久成文砸吧着嘴,他没有喝酒,龙渊玄也不在乎。
酒喝掉了,玄没有一点醉的意思“但一路上中原诸国都不敢收留于我,看来北冥齿被我杀的消息比我的马儿要快多了,很多诸侯国都害怕雪灵势力的天子,但你们叶国不一样,这点很对我胃口。”他笑道“你母亲说,只要把你安全带回来,我便获得叶国贵族的所有权利,不得不说,这很诱人。”
“但她现在死了。”久成文把头扭过去,轻声道。
“她死前最希望的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统治叶国。”玄压低声音,突然严肃道,他紧盯着久成文的双眼“而你则想让位给同父异母的小白脸?”
久成文被他这突然的眼神是吓到,支支吾吾,而后想通坚定“当,当然不想!”
玄微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吗,不过你要是不想,我倒解放了,可以继续北进,看看其他风景。”他也坐下,面对着久成文。
“你为什么帮我?”久成文问
“还你娘的人情债。”他轻松道“这么信我的人还是第一个,她也相信北冥齿非我所杀,但——我倒是希望那白鬼是我砍的。”他咬牙咧嘴,玩弄着象牙筷“换句话来说,我帮的不是你,是你母亲-卞秦国后。”
久成文沉默了,这答案他很不喜欢。
“你一路上都说姐姐们姐姐们的,她们人呢?。”龙渊玄饶有趣味地问道“听说个个都貌美如花?”
“戚姨娘说~她们好多都去萧国了。”
玄眯眼“国后死了没三天,不守灵,全跑萧国?”空气沉默良久“你信?”
“姨娘说她们吵着要去,她也不知道原因。”
“戚氏你有没有了解?”玄突然这么问,一转话题,艰难地回忆“我记得你父亲叶文公时期吞并了周围不少小国,戚——似乎是哪个国——国姓”。
“百枝国”久成文回答“父上大人知道,母后也知道。”他如实说,然后意味深远地给玄补充那段历史“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但很多人都清楚,我父亲在大王洲九鼎坛会盟了九个国家,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在百枝国因触怒律法而被我父亲灭后,延希天子就失事命陨无量河,尊义天子就去了北境,那是场错误之旅”
“恕我直言,我不太能理解你父亲叶文公是怎么想的。”
“延希天子的死与他没关系”久成文立刻强调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戚染泉。”龙渊玄深吸口气“他灭百枝国,然后还找了一个百枝国的宗族女子立为妃子”他语中带着失落“叶文公是个强大的国君,这点毋庸置疑,即使在玲水也有人经常讨论关于他的故事,但现在我觉得他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英明了。”
久成文无奈地摇摇头“我母亲为我父亲一开始生了足足七个女儿才有我这么一个儿子,然而戚染泉第一个孩子就是个男孩”
“而且戚染泉是个美人胚子”玄替他把话说全“对美人无动于衷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有龙阳之好的了总之你姐姐们突然去萧国,肯定有大问题,没有极强的原因,这根本不可能”玄这时想到什么“你不怀疑那个什么知国势力在背后蠢蠢欲动?”
久成文简单思考“有那么复杂吗?”
“卞秦还是萧国国君萧尚公卞一伦的长女,萧尚公怎么不在现场?他可是你外公。” “萧国到这里也要几天的路程,消息传过去需要时间,萧君再回来也需要时间。”久成文这点想到了“现在外公他们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应该’这个词不该出现。”龙渊玄站起【戚染泉的破绽太多了,毕竟是女人。】“你一走,父母就陆续死亡,而后新国君赶紧上位,这么明显的事情傻子也看出来,原知国的女人一哭你就准备把大叶拱手让给他人,叶国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笨货?”
“那我该怎么办!”久成文一下站起,急问。
“孤掌难鸣,久木城我没呆多久,就凭门口那两个不认识你的守卫我估计就能猜出来,整个久木宫是不是被换了个底朝天?”
“的确很多宫女和太监我比较面生。”
“不面生才有鬼。”龙渊玄冷冷一哼“北冥人可以说是在圣心开了个好头,现在都流行屠戮宗室?”他暗自一想,额上竟出了点冷汗【这傻瓜的姐姐们估摸着都被杀了吧。】不过这观点玄还不确定,只能藏在心里。
“你之前凭什么说自己在久木城势力很大?”玄问。
“单将军是我挚友,久木城中许多富甲亦常与我谈笑风生。”【凭什么?凭我是叶文公久尊圣和萧国国君之女卞秦的儿子】
“那个将军可以算一个,后面的富甲就算了吧,商人和财主比敌人都不可信。”玄说“一旦有更合适的生意人和钱主他们就会倒戈。现在告诉我,那将军情况如何?”
“我没有问,现在还不知道。”但久成文能肯定一件事“我与他自幼相识,不是我的提拔,他当不了将军!”
“嗯。”玄皱眉,还是感到一丝不祥“明日必须得打听清楚。”现在天空逐步露出晚霞的绯红“杀与被杀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现在你必须清楚,走错一步粉身碎骨。”
久成文深吸一口气“嗯。”
“久木宫不再是你以为的那样,没了父母,你只是一个缺了手指的花瓶。”玄的话久成文向来不喜欢,但现在他说的倒不假。“你睡哪儿?”玄再次走向窗外,看着风景,问道。
“我原来的住处。”
“总之肯定跟我不是一个地方。”他微笑,但眼中,却藏着一抹别有意味的深意“风寒~”他轻笑,说“久木城最近是有点邪风,夜晚可别跟你娘一样,中了风寒。”他动了动身骨,伸展了下四肢,双手抵力,发出嘎吱嘎吱的骨响。
接下来平静地过了两天,在久木宫中龙渊玄一直在帮助久成文观察宫内的政治格局,叶林公久水秋的上卿名为马元,是个身宽体胖的胖子,久木宫御林兵总管是个名叫赵超的年轻人,久木城守备将军则是个名为焦一的中年男子,这些信息全告诉了久成文,核对下来是都被换了个遍。
“我母亲死在我们来的三天前”久成文抱怨“都怪你非要在那户人家修什么围栏,时间就是这么浪费的,我们明明可以敢在母亲去世之前来到久木宫。”
“可惜我两条腿没那么快”
“半夜直接偷那两个牲口逃走不就好了,他们要是敢反抗你那么厉害直接把他们都杀了算了!”久成文咬牙愤恨,戚染泉暗中正在软禁他,而姐姐们外公们他都见不到见不了,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都不与他进行交流,甚至都躲着他-而他一旦去找戚染泉,又总是挑不出她的什么破绽,一股剧烈阴谋的味道在久木宫内弥漫开来。
其实龙渊玄在此之前就想过如果那三天没浪费的话情况或许会好很多很多“可惜没有‘如果’,而且滥杀无辜和偷窃有悖于道义”最后一句话他斩钉截铁。
久成文不屑“道义可以当饭吃?”
龙渊玄反驳“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太多,所以都是没用的?”
曾经的叶国大世子无话可说“所以这么多天来我还是必须得每晚睡在床底?”
“我每晚都谁在房梁上还没说什么呢,况且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玄叹道
日落西山,红月升空。
惬意的蛙叫和蝉鸣构造成静谧的夜晚,草丛中,如猫的波动随影而来。
叶国世子的宫房纵然许久没人居住,但仆人依旧每天擦拭、整理灰尘,怠慢不得,深夜之中,屋内点着烛火,屋外,八个黑衣人鬼鬼祟祟,月光照在他们手中所握的刀面上,泛着银光。
待盘旋片刻,观得屋内床上正睡着久成文后,黑衣人找准机会,猛地一踢,破门而冲,单刀直入,直接向床上戳去,哧哧几下,刀从被子立拔出、却没有血色。
这令人奇异,而且刀插入手感不对,其中一黑衣人与其他黑衣人交换下眼神,而后掀开被子,顿然愣住,那被子下并非久成文,也并非是人,而是一团棉花。
“怎么回事!?”盖着面罩的声音显得仓促。
“不会是走错了吧?”
“不可能,这就是世子宫,绝对——”
房梁之上,那抹匍匐不动的黑影缓缓站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冷不丁从梁上传来“你们没走错。”不过黑衣人没法瞬间判断声音实在何方,只是紧张本能地相互分开,备战举刀,准备迎接任何敌人。
“是谁!”黑衣人急问。
轰隆一声,如巨石撞地,上方一个东西猛地砸下来,当其他黑衣人转过头看时,龙渊玄正压在那一同伴身上,起身的同时,将插裂黑衣人头骨的刀从其脑袋上取下来,发出嘎吱咕的骨头裂开、血液与脑浆溢出的声响。
“你们不觉得自己戴个了面罩,问我是谁,非常奇怪吗?”玄站直,牙齿蹭了下舌头,冷笑道,其他人面面相觑,而后视线全部凝聚在玄的身上“你们什么价位?叶国的刺客,不会让我失望的吧?”他嘴角露出一抹兴奋。
剩余七个黑衣人包围着他,举着刀,哗——,在他准备将背后长剑拿出来时,几个黑衣人率先直接劈杀过来,玄侧身一躲、同时用肩部撞击,抵住一黑衣人左胸,迅速掏出短刀,从其腹部往头部麻溜地一滑,在他身体上裂出一道血痕,而后膝撞下体,疼的他跪下,短刀在手中旋转、倒握,毫不犹豫对着那头顶一插,刃三分之二都进了黑衣人脑子、其嘴巴长大,眼睛翻白,再拔出来后,那人直接到地,血从头顶淌了出来。
在第三个黑衣人劈来时,他直接将短刀匕首飞丢过去,银色在半空旋转旋转再旋转,旋转到那人脸上时,转出一波红风,刃直接卡在他鼻梁内,其摔在地上挣扎,嗷嗷直叫,那人抱着脸,不敢把匕首立刻取出来,血在不断流失。
趁机,玄‘哗——’一声拔出背后长剑,镶金色龙纹表面更是甩出一抹黄光,拔刀瞬间直接砍向第四位黑衣人,那人用刀格挡,可惜刀质量不行,那刀瞬间碎裂断开,长剑在他身上劈出一道恐怖露骨的大口子,第五黑衣人抓住玄的破绽,准备从其背后攻击,不料玄立刻转身,长剑格挡,脚猛踩其脚掌,那人一声惨叫,玄直接一劈,将那人小腿砍断,这血喷地太多,溅他一身,那人倒地,头与地面接触的同时,玄的长剑也插在他脑颅里面。
另外三个黑衣人看得犹豫,胆战心惊,僵持不敢枉然冲锋,其中一个甚至想要逃跑,而玄则来到那鼻梁有匕首插着还在挣扎的黑衣人身边,弯腰将那匕首拔出,而后再其喉咙部割开一道口子,第六黑衣人这时杀过来,玄如幽影般一起巧妙侧闪,长剑干脆被他扔在地上,他手不知怎么就抓住那黑衣人的右手,巧劲一捏,当——一声,那黑衣人刀落地,而后玄瞬间勒住他脖子,面朝另外两个黑衣人,当着他们的面用右手所握匕首在这第六位黑衣人腹部高度猛扎,几息的功夫足足戳了几十下,前面扎的几下黑衣人只是身体抽搐,到了后面每扎一下就会多一口血喷出来,玄一边扎一边往那两个黑衣人走去,他每走一步,那两黑衣人就紧张地后退一步,到最后是墙,实在没法退了,而玄手中的家伙腹部估摸着已经被捅了百十来下,腹部已然是马蜂窝。
第七黑衣人无路可选,在冲杀过来的瞬间,玄将手中的人放下任由其倒地并发出薄弱的抽搐和带血的呜咽,哧——一声,玄的短刃扎穿那黑衣人的下颚和舌头,再拔出来的同时,玄再在其脖子上来了一刀。
最后一个黑衣人握紧单刀与龙渊玄盘旋,然后其找准机会冲了过来,挥刀一砍——落空,被玄给挡住,在僵持的那一刹那龙渊玄一脚踹其腹,最后的黑衣人刀飞离手,身子撞到墙上,然后他躺倒在地背靠着墙时耳边传来一声惊响,龙渊玄的短刀紧紧贴着他头侧卡在木板墙上。
玄要留活口,他有些累地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几息,隔着面罩,发出来的却是个女人的声音“我~我不知道。”
玄走过去,脚一踢,将离她手不远的刀踢开,这个时候,床下久成文瑟瑟发抖地钻了出来,方才打斗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已经满头大汗“是谁!”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卡了一口痰“他妈的是谁要杀老子,是谁!我要弄死他!”
玄蹲下,一下把那黑衣人面罩扯下,意外地、这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一对大杏眼,果嫩薄唇,只是脸上有一抹冷杀之意,是个冰清美人,她盯着龙渊玄,心脏狂跳,这时认真观察才发现原来她有一对较挺的双峰。
“宁国龙渊仁之子龙渊玄果然名不虚传,能杀了北冥齿”女子突然开口,龙渊玄冷笑一声“这点儿破事真是人也知道狗也知道,说吧,谁派你来的,你们是谁。”
“有人要久成文的人头,这跟你没关系”女子表现地却是异常冷静,却不料此话刚一出口她的手就被龙渊玄给抓住,巨大的疼痛由拇指传来,嘎吱——一声,小拇指断裂,惨叫爆出,以至于远处巡夜的太监愣了下,慢步寻找着声音来源。
“谁派你来的?”龙渊玄冰冷重复,身后的久成文深吸口气控制不住地发抖。
女子满头大汗,咬着牙忍着痛怒瞪龙渊玄“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别想得到”
“你是刺客?你这水平不如一只猫。”玄愤笑嘲弄“杀个久成文还要派八个人来,而且还是八个废物,不会都是女人吧?”
“你少得意忘形”女子瞪大双眼“早晚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你是不是侠客小说看多了看得自己迷糊了?你们去杀人被别人一个人反杀只能怪你们自己是一帮弱智,知道没?”
女子深吸口气“你从我这什么也——”然话未出口,短刀刀刃就插进了她的颅内,玄不耐地站起,久成文看着那女子正在涓涓流血的伤口,从慌错中回过神来“你就这么杀了她?你还没问清她问题呢。”
“我不喜欢逼供,那样会让我生气,非常生气”他气喘吁吁地提醒,刚才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我要好好休息一下】,看起来轻松实则很累,每次杀一个人后他都会好好反思,这是对每个生命最起码的尊重,然而今天他则足足杀了八个人。
虽然是不得不杀,但他的身心还是疲劳了起来。
“但线索呢!?线索断了!”看着这遍地尸体他着急“虽然我知道一定是戚染泉,但,但证据呢?证人呢!?”他对沉默的龙渊玄咆哮“你这个莽夫,你——”
一记重拳狠狠地挥在了久成文脸上,叶国大世子倒地,玄把他扶起来双手捏住他的肩,然后又给了他左脸一记重拳,然后再把他扶起来,久成文左右两脸皆已有红块,玄疲惫地对他道“我刚才替你-杀了-八个人,我差点-把自己的命给丢进去-我还不得不杀了一个女人-你眼瞎吗?”
涓涓鲜血流出久成文的鼻孔,他迷糊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玄咬牙继续“你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连句谢谢也不会说,我不是你的仆人不是你的佣兵,我替你办事保护你完全看得你母亲的面子上,你是国君之子,我也是,而且我父亲现在活得好好的,你明白没?”
久成文眨巴了下眼,龙渊玄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宁国国君之子突然吼了起来“所以他妈的收起你那对下人说话的态度!废物东西!”
短暂的沉默
久成文擦了下脸上的血,蜷缩起来呜咽“我~”他是真的在抽泣,声音很小但很清晰“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我真的~”他哽咽两下“姐姐们”
玄砸吧着嘴,狂挠后脑勺然后对着地上一个黑衣人的脑袋猛踢了下,接着拿起橱柜上的一瓶小陶酒坛,他坐到久成文的旁边猛灌了一口,然后把酒递到久成文面前。
叶国世子接过酒坛,喝了几口但被呛着“现在该怎么办?”他软弱地求问。
“先看看这些人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龙渊玄也冷静了下来,久成文擦了擦吸了下鼻子点头。
他走过去一个尸体一个尸体地摸,龙渊玄则坐在地上喝着酒喘着粗气,在久成文摸第五个黑衣人时,一个锦布还真的奇迹般地被抽了出来,久成文借着火光和月光观看阅读,片刻后他沉默,然后疯了一样地念叨着‘不可能’
玄疑惑“怎么回事?”他放下小酒坛
久成文伸着手颤抖地对他道“这上面表明了~要杀我的人是~是~是单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