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重逢

在将夜鹰送到村东头后，马车车夫就客气而坚决地辞行了。尽管夜鹰也劝他，现在天色已晚，要是再连夜赶回有妖气着实也不方便，不如就在村长家借助一晚，让人马也修养一番。想来王室生平乐善好施，定然不会拒绝的。但是，那位马车车夫似乎也同夜鹰一样，是上一次跑团的幸存者。在他加入有妖气之前，也曾是一位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武师。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他对自己的本事还是颇为自信的，谢绝了夜鹰的好意，管自己回去了。

夜鹰有些怅然地看看自己的家乡，此时正是月黑风高，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几声远处的犬吠声。他突然有点不想走了，干脆再站一会儿，好好看看这阔别已久的村东头。那棵自己曾经爬上去过的古树，地上经常会有的茅草堆，还有各种各样的脚印，有人的、也有牲畜的。空气中散发着的味道很奇特，或许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味道，但就是让夜鹰莫名地安心。他此时再回想起万骨枯里的种种险境，竟不自觉地后怕起来。

夏天晚上的蚊子总是挺多的，夜鹰没站多久就被咬的浑身难受，不由地感叹自己为什么要站着让蚊子咬，真是傻到家了。

被咬的满身是包，夜鹰也没心情思考人生了，连忙像逃一样快步奔回家。虽说家里肯定也有蚊子吧……但至少家里还有一些草药膏啊，擦在身上总比啥都没有好吧，就算其实什么功效都没有至少还能求个心里安慰呢。当他心急火燎地推开自己家那扇破门的时候，发现自家灯火通明，夜空竟是点了一盏油灯在等他回来！（在夜鹰的印象中，自己家的经济条件一直不怎么好，为了节约开销，晚上的时候能不点油灯就不点）

想想自己老哥的占卜之术，夜鹰也就明白为啥他会在今天晚上点着油灯了。

还未等夜鹰开口，夜空便乐呵呵地说道，“草药膏在桌子上，先用热水洗洗再擦吧。”

夜鹰不禁再一次感叹夜空的厉害之处，他还啥都没说呢，已经什么都给准备好了。“哥，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一本全图的开挂攻略啊，几分几秒什么操作都一清二楚。”夜鹰一边开始用旁边夜空给准备好的热毛巾擦身子，一边由衷地感叹道，“要不你再跟我剧透一下，我接下来该干嘛，总不至于真的就去有妖气做些扫扫地啊，拉拉车啊之类的杂活儿吧。”

“这个嘛……”夜空有些无奈地笑笑，“要是以前的你，或许我还可以给你看看，但是现在呢，你有了‘这个’。”他指了指夜鹰右臂上的纹身，“你从理论上，已经不归这个世界管了，所以我能掌握的命理之术也算不到你。说实话，就在你去万骨枯的时间内，我一直都在占卜你的命运。但有那么一瞬间，你竟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弄得我一脸懵逼，还以为自己的操作有什么问题。”

夜鹰的而动作一下子停住，他看了看自己右臂上这只展翅欲飞的乌鸦。此刻它在焰光的照耀之下，也镀上了一层金光，但本质的纯黑色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反倒是将光吸进去，化成点点粉末，又散发开来。

“现在的你，已经身负了更伟大的使命，我能感觉到你的右臂上寄宿这一个伟大的存在，她的地位是我等不可企及的。”夜空充满敬畏地盯着夜鹰手臂上的乌鸦纹身，说道，“你的血液、骨头、神经、大脑都不再仅仅属于你自己，它们现在还属于那个伟大存在的寄宿者。而你本人，也已经成为了顺应宇宙意志的使者。”

“那个啥，哥，其实吧，这个乌鸦纹身是……”“不不不，别告诉我！”

夜鹰本来实在是听得不好意思了，想跟夜空从头到尾讲一遍发生的事儿，自己究竟是怎么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花瓶给选中，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什么“乌鸦神教大教皇”。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更像是一个不起眼的玩笑，就跟你一觉睡醒，就有人告诉你你当上了国家主席一样。因为这个名头得来的实在是太轻松了，夜鹰甚至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都是这些东西主动来寻他的。在然后，在一次同样莫名其妙的上天之旅后，自己又获得了什么“宇宙的意志”？

“这是你自己的经历，没有必要讲给我听。”夜空略微定了定神，冷静下来，“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啊。听老祖宗的话总没错的。”

话说你自己的年龄就是老祖宗级别的了吧，这话有没有可能就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又像引用名人名言那样拿出来用啊！而且你之前给人算命占卜什么的不都玩的挺嗨嘛，怎么现在反而怂了？就算现在怂了，假装说些“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的吧！

夜空担心的当然不会是什么老天爷之类的，事实上，他能帮助娑婆世界抵抗外敌，老天爷奖励他还来不及呢。他真正担心的，是齐天恶魔留下的“暗线”。

同他们暗中较量了这么许久时间，夜空对恶魔族的能力也算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当然了，都是以鲜血作为学费的。和夜空同一个时代的仙人，几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了，活下来的也大都同夜空一样，法力大减，落魄地在凡间生活。虽然当年在五帝的带领下，成功地将恶魔逐出了这个世界，但夜空知道，他们并未完全撤走。恶魔的后手部队仍然蛰伏在这个世界的角落，期待着一次史无前例的反攻。仙人那边可谓死伤惨重，而两千年的苦战不过换来恶魔族是暂时退走，等待来日再战的结果，两者的总体战斗力差距可想而知。（按当时战场的实际情况来算，大概十个大罗金仙一起上可以战胜一个恶魔）

至少据夜空所知，恶魔有一种名为“诅咒”的能力，这并非是某个恶魔的杀手锏，而是类似天赋技能。持此之外，他们一生下来就伴随这许许多多的天赋能力，比如瞬间移动，心灵感应，精神改写，重力操作，预感未来，能量干涉等等。但是有些恶魔在其天赋之上强加训练，便成了恶魔族中的“大师”，齐天应该就是一个“念力”方面的大师，近战能力堪称一绝。

但是，夜空不会因此就忽视他别的能力。和恶魔战斗，稍有疏忽都会是致命的。

诅咒这种能力呢，简单说就是满足某种发起条件，就能达到某种效果，起因和结果没有半点因果的次序关系也行。举个例子，“十六岁生日右手无名指被刺破”，然后“陷入永久的沉睡”，这两者就没有因果关系，但是在诅咒中，却是成立的。换言之，齐天完全有可能把诅咒的发起条件设定为“当夜鹰说出某件特定的事情”，然后再弄一个不怎么显眼的结果，看似也无伤大雅。（诅咒的发起条件和结尾在因果等级上不能相差太远，即两件事发生的概率相差不可以太多）

更可怕的是，除了诅咒，他们还有“预感未来”这种十分变态的能力。此处的未来可不是指某种确定的东西，而是指又很多可能性的，通往无穷多道路的未来。也就是说，齐天或许用诅咒造成了一个暂时没有什么关系的结果，但事实上他已经通过预测未来看到了这件事在蝴蝶效应后生成的威力，待到日后某一天，这件事将会随着时间演变成一场悲惨的血案，而夜空到那时可就没办法阻止了。

本来他或许还能用卦术来与之相抗衡，但现在夜鹰已经变成了某个颇为“高位”的存在，自己的卦术恐怕也不能起到多大用处了。夜空不清楚齐天是否也会有这样的限制，但如果他的能力依旧会对夜鹰起作用，那自己也就不得不防一手了。齐天的行动看似是没有逻辑的，但或许正是在这种自相矛盾的活动里，夜空能看出些许端倪。

他先是杀死了红粉骷髅，然后又用幻术制造出这个万骨枯。但是，他却遵照夜空对红粉骷髅的嘱托，真的将“天外陨铁”给了夜鹰。齐天不可能看不出来夜鹰和自己的关系，却依旧做了这种为潜在敌人增添力量的事情，其真实目的有待商榷。

不过眼下时机未到，不宜同夜鹰讲这些太过复杂的事，暂且还是稳着来吧。

“哈？那好吧……”夜鹰倒也乐得轻松，不必去考虑这些形形色色的事儿，只管着一腔热血地去拯救世界就是了，“我先去睡觉啦，从那边一路赶过来可累坏了。”他没心没肺地打个哈欠，揉揉眼睛，“反正哥你啥都能算到，我去了有妖气以后你也别太担心，那里的人都挺厉害的。我一个凡人混在他们中间，只要不太起眼，不会出事儿的。”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夜空沉吟了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夜鹰，说道，“你的那个师姐，没跟你一起回来嘛？”

“……”夜鹰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夜空接下来要说的话比世界毁灭了还要恐怖似的。作为宇宙的意志，夜鹰此时的本能已经开始生效了。即便是模糊的预感，也足够他对即将发生的事做一个简单的推理。这让他手脚有些冰凉，面色铁青。

“非常遗憾，但是，在这次之后，她可能就不是我们的同伴了。”夜空有些残忍地逼视这夜鹰的眼睛，“请做好日后相见，大打出手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