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雪柴门
隆冬时节北方天寒地冻,蜡月三十满天飘舞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把大地装扮得银装素裹,韦庄的村人家家都团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过大年。韦明庄坐在厦屋中央的小火炉旁,静静地透过窗户看着这白皑皑的世界,心中涌起了一股悲凉,父亲去世后他独自生活了快两年,今年的暑假就要高中毕业。他靠着村里的救济才可能上完高中,接下来怎么办呢?考大学找个理想的工作,这条路对个孤儿似乎不大现实,他也实在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了,早在上学期间他就想放弃考学这条路,虽然凭着学习成绩再努努力考上大学的把握是有。另条路就是毕业后打工,走一条闯荡社会的艰难人生之路,他想听听已经在这条路上爬涉的小时伙伴的经验,也许有着参考的价值。
韦明庄待在自己家一间破旧的厦房里,他身上紧裹一件父亲留下的旧大衣在风雪的过年夜,内心更感到自己身世的凄凉和孤独。韦明庄从小到大心中深深的埋藏着一个隐痛,母亲为什么要离他和父亲而去,虽然母亲是在他三岁时离开的,但她的模样一直留存在他的脑海里。他发誓自己成人后一定要寻找到她,他相信她一定还在人间。母亲走后留给父亲的就是永远的沉默,父子倆在贫穷中艰难度日,父亲得了病一直到死那一幕幕痛苦的情景让韦明庄刻骨铭心。从此他彻底成了孤儿,成了一个孤独沉默寡言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想尽早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他不愿意再靠别人的资助上大学,他想放弃高考闯荡社会。
这时韦明庄不时地拢拢火,有时站起来爬在窗户上向外瞧,他在等人。不久门被打开,随着一股吹进的寒风两个浑身落满白雪的小伙子走了进来。
“快接着东西,年货都拿来了!”
两人将棉大衣解开,韦明庄从他们怀里拿过东西放满了一桌,红烧肉、鸡块、饺子,还有啤酒,他感激地说:
“生旺,这太要谢你妈了,一年到头都操心着我,过年又带这么多好吃的。”
“自家人客气个啥,让你去家过年你又不愿意去,也好年晚上咱三人边吃边说痛痛快快过个年。”
进来的是张生旺和张强,他两个比韦明庄小一两岁,初中毕业后就进了城打工,张生旺长得浓眉大眼五大三粗块大有力,张强生得白白净净却显得有些瘦弱,他是张生旺的本家兄弟。三人都是一个村的从小玩到大,张生旺和张强不怎么爱学习可是脑子还活络,这几年他们二人在外混得不怎么样,也想找韦明庄商量商量看今后怎么办,他们认为毕竟韦明庄学识要高些。以前韦明庄就叮咛过说高中毕业后大家看干点什么,说好过年时聚在一起好好合计一下,下半年就可以开始行动。
三人围着桌子和火炉,大口吃着肉连连碰杯痛快饮酒,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一会儿屋内就热气腾腾了。
生旺脱掉棉帽,头上冒着热气,对韦明庄说:
“现在城里人像开锅下进去的饺子,心热乱扑腾干什么的都有,下海、作生意、买股票……,什么能挣钱干什么。”
韦明庄问:
“你俩这几年咋样?”
“农村人进城你想能干个什么,作生意没本钱,干别的没门路,只有给人家出大力挣个饭钱,这日子不知咋往前过。”
两人唉声叹气一一述说了一番进城生活的经历,韦明庄在想城里人都在干的我们争不过,但总有些他们不愿意干的看我们能不能干,就说:
“你干人家也在干,有没有城里人不愿意干的什么事,咱们去干行不行?”
这句话一提醒,张强就说:
“脏活累活苦活城里人不愿意干,但给人家管活的人干自己挣不下钱,我听说建筑上包活能挣钱城里人又看不上那活还可以。”
说到这张生旺也说:
“明庄,村头的明康叔带着一帮子人叫个什么建筑队,在城里干了几年,家里楼也起了给儿子把婚也结了,看来干这活还可以。”
韦明庄问:
“你们是说咱们也成立个建筑队,然后去城里干活?”
二人赞同地说:
“明庄,你暑假毕业后如果不上大学,你挑个头我再找几个小伙子成立个建筑队,咱们去城里去闯!”
三人越说越高兴,斟满酒举起碰杯,连声道:
“为建筑队能闯个名堂,咱们一起来干杯!”
说到高兴处张生旺来了精神,说干就要现在干,他讲道:
“明庄你把家先拾掇一下,我和张强趁过年大伙都在,现在就找愿意来的一会就把人给叫过来,大家一起再合计。”
推开门雪还在下,天地一片白茫茫,张生旺和张强穿上大衣分头去联络人,不一会儿又来了七八个小伙子,大家热热闹闹挤了一屋子,议论起了这件事。
“咱们都是半大小伙子,人家让不让咱们接活。”
“咳,建筑上这活就要年轻人来干,还能找不下活!”
“成立个建筑队要不要啥手续?”
张生旺说:
“我刚才还去了村长家,他说现在都开放搞活了,村里给出个证明,你们去工商所办个手续就叫韦庄青年建筑队吧。”
大伙一听都同意了,只等韦明庄毕业后领头来干了。
建筑行业是农民工最早进入的领域,韦明庄带领的建筑队靠挂在市建一公司的名下,当时建筑公司都是国营企业正式工还在,所谓建筑队其实就是给工地作小工,全是最苦最累的体力活。不仅要出体力,冬天顶风冒雪夏天酷暑炎热,韦明庄带领的建筑队转战故都各个建筑工地,出大力流大汗他们逐渐成为建筑公司的主力。艰苦的工作既锻炼了人又淘汰了人,干了不到两年张生旺离开了建筑队,以后张强认识了一个南方生意人去了广州。
张生旺在城里倒过几件生意事都没弄成,有时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韦明庄没少接济过他。最后实在没法他去北原下了煤窑,当时煤炭销路也不怎么好,张生旺就给人跑起了销售。不知怎么转的他在北原的一个山沟沟里,遇到一个负债累累的人要卖一口小煤矿,他动起了心思。张生旺想给人家干建筑是卖体力人得受罪,挖煤矿是卖资源出力又不用我挖,煤炭是咱这儿的资源优势,现在市场不好我再想办法,这事可以冒冒险。对方当时只要三万块钱,张生旺从家里到处凑才一万块钱,他让张强借给他一万块钱,当时张强在广州搞什么销售,以后听说叫老鼠会那时还没有传销这一说,反正他挣了些钱。张生旺又从韦明庄这儿将几年打工攒的一万元拿走,他买下了那个很小的煤矿经营权。
张生旺的发财就从这个小煤矿开始,不久煤炭市场销售发生了变化,以后一直供不应求。他的煤矿利润从一天一千元到后来的三四千元,当然这种资源按理论讲是属于全体人民的,按实际来看它要经过各种管理者的手,张生旺无法独享此利润,其中很大一部分流入了市场交换和各种社会关系之中。即使这样他也从一个穷小子变成了一个暴发户,人生的轨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钱多了曾找过韦明庄看看投资干点什么,所以韦明庄找股东自然想起了张生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