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高女人矮丈夫 （九）凌秋雨

这女人年约四十左右，粉嫩纤细的脸上眉若远山，风目炯炯，樱口朱唇。头上云鬓珠瑶，相得益彰。身材修美高挑，腰细肩平。一身桔红色衣裙，端庄秀丽，高贵典雅。

这女人匆匆地跑到上官婉玉身傍，惊呼一声：“女儿”忙蹲下身去扶上官婉玉。韩星与薛龙儿对望一眼，这才断定她便是上官夫人。

韩飞云、东方明、周天龙三人尚还都怔着，亦不知是惊其美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上官夫人见上官婉玉腹下血流不止，痛心不已。猛地仰起头来，怒视周天龙，疾声道：“周天龙！你竟敢伤我的女儿！”

周天龙仍是怔着，也不答话，俊目中竟泛起了一丝莹光来。

韩星奇怪，心想：“上官夫人怎么出口便喊出了师叔的名子？”

突听上官婉玉莺声一笑，突地自地上跳起来，依旧活蹦乱跳，毫无损伤的样子。

上官夫人开始还一楞，马上又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你这孩子！”

上官婉玉调皮地一笑道：“不这样，娘怎么会出来呢？”转对韩星薛龙儿道：“周天龙那一剑本已顿住，可是在最后的时刻我又略施小计，他才剌重了我。我又用了缩骨法，其实剑根本没剌入我小腹。至于这血吗？是月儿妹妹事先调好的胭脂水，是她想到，用这种方法逼我娘出来的……现在我娘出来了，能不能当面说动她为你医治，就是你们的事了。”

韩星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转向齐月向她表示谢意。

齐月微微一笑，脸色通红。施施然行到上官夫人跟前，深深一礼，道：“月儿救人心切，冒犯夫人，还请夫人愿谅。”

上官夫人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她。

韩飞云、东方明怔了许久之后，才互望一眼，脱口道：“凌大小姐，你竟是凌大小姐。”

上官夫人冷声道：“凌大小姐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上官夫人。”

周天龙目光晶莹，激动地道：“秋雨，你是秋雨！”

上官夫人冷声道：“凌秋雨已死。”

周天龙猛地上前拉住上官夫人的手，道：“不！秋雨，你是秋雨，你……你还活着。”

上官夫人躲身向后，怒责道：“我是有夫之妇，请你自重。”

周天龙一时之间悲喜交加，竟不肯松手，上官婉玉冷喝道：“放开我娘？”

周天龙一愕，忙松开了手。意识到上官夫人非但已是有夫之妇，且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在场，无论多么激动，都要尽量收殓。

韩星、薛龙儿对于凌秋雨这个名子并不陌生。凡是江湖中人，没有不知道神医凌大先生的。认识凌大先生的人，又没有不知道，他有一个既漂亮又聪明玲俐的女儿的。这个女儿当然就是凌秋雨。

韩星本对于自己的伤没有太大的信心，听到父叔皆喊出了凌秋雨的名子，突地信心实足。谁都知道凌秋雨得到父亲的珍传，医道高深。当年在江湖上便有“小医仙”之称。

虽说都道当年“小医仙”为了负心朗，跳涧而死。但韩星断定，父叔久历江湖，定不会认错。观周天龙神情言语，似乎并不只是认识凌秋雨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有何瓜葛呢？

韩星突地想起在昆山时，胡千秋对周天龙说过的话。当时周天龙的表情十分痛苦。韩飞云又马上制止了胡千秋，叫他不要揭人之短。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周天龙的表情，见他此时非但极为激动，且目中泪光莹莹。暗想：“难道说师叔便是胡千秋所说的那个溥情朗？”

正此时突听一个哄亮的声音道：“还是月儿姑娘有办法。”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通往前堂的小径上，上官成威缓缓而来。

韩飞云、周天龙、东方明、韩星、薛龙儿纷纷抬目疑视。头脑中这才把上官夫人与这位上官先生联系在一起。每一个人都不禁怔住。

此时上官成威已缓缓地走近了上官夫人。阁楼下一高一矮，一个高贵美丽，一个矮小鄙陋。矮小的在高贵的面前更矮小，高贵的在矮小的面前更高贵。一个端庄丰润，一个瘦弱干枯，丰润的在瘦弱的面前更丰润，瘦弱的在丰润的面前更瘦弱。乍看上去，上官成威的脸上很红润、很儒雅，不是很难看。在上官夫人面前就显得很干瘪、很粗俗。乍看上去，上官夫人已人到中年，眼角已隐匿不住岁月的沧桑，但在上官成威面前，却显得年轻、美丽。彼此衬托。优点缺点分外明显。越是这样的彼此衬托着，看的人就越觉得极不相称，就越会为上官夫人痛心。

韩飞云、东方明怔了半晌，才转过头向上官成威欠身施礼。韩飞云一拱手，歉然道：“小儿性命忧关，才出此下策，还请上官先生见谅。”

上官成威摇了摇头道：“鄙人也希望令公子能早日康复，岂会见怪？只要夫人……”

韩飞云忙朝上官夫人拱手一躬，道：“还请夫人救小儿一命。”

凌秋雨猛然转过身去，冷冷地道：“你们死了心吧，我是不会给仇人的儿子医病的。”

上官成威忙劝道：“夫人，往事己以，何必还耿耿于怀？”

上官夫人默然道：“夫君不必说了，我意已决。”说着竟缓缓地向阁楼行去。

周天龙突地叫住她，他像是经历了数轮的思想拼挣，才使自己的情绪归于平静，然后他道：“当年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与师兄无关，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救我侄儿一命。”

上官夫人摇了摇头，道：“我已弃医。”

周天龙道：“是因为恨我吗？如果你能救我侄儿，我就死在你面前，让你解恨。”说着手竟猛地一抬，银剑一闪直逼向自己的颈部。

韩飞云大惊失色，忙飞身上前，一探手挡住了周天龙的剑，道：“这是何苦？”

周天龙叹道：“由于我一个人的错，毁了两个人的一生也就够了。再不能让星儿受到连累。”

韩飞云深深理解周天龙的痛苦，但觉得他在人家丈夫面前言行太失礼。忙把他拉向身后，自己走上前来，又对上官夫人深施一躬，道：“当年之事，确实是我师兄弟二人有愧夫人……还请夫人惜小儿年少，莫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话落始终深躬不起。

东方明忙上前，深施礼道：“还请凌……上官夫人援手。”差点道出凌大小姐。看到上官成威忙改了称呼。

上官成威也帮着劝道：“夫人快快救人吧。”

韩飞云看得出上官成威对于上官夫人的往事很了解，也早就知道周天龙。所以在刚一见到周天龙时，才会目注良久。但韩飞云没有想到，上官成威此时仍还表现得如此丛容，大度。不由得十分敬佩这位矮小的丈夫。

上官婉玉虽说对韩飞云、周天龙二人极为冷漠。但从始至终都将韩星的伤情放在首位，也忙帮着劝说，齐风齐月也都帮着劝说，可上官夫人还是不肯救人。

韩星此时身上已痛苦难当，不禁浑身颤抖，脸上汗珠滚滚。见上官夫人不肯救自己，牛脾气又上来，对韩飞云道：“爹，别求她，生死由命！”话刚出口，突觉一股滚热的气流直冲入脑中，想再开口说话已是不能。整个脑袋涨得像是要暴裂开似的，旋既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