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自的使命

洛阳拨通了梁广明的电话，简明扼要地向他讲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梁广明听完后没有迟疑，底气十足地向孟继凯承诺会保证牟絮樱的安全。当晚，梁广明便命令宋麒麟以提审的方式与牟絮樱会面，并通过一连串的协调操作成功将她的强制措施改为了指定居所监视居住。这样以来，梁广明一方以合理合法的方式获得了牟絮樱人身的控制权，彻底摆脱了王吏的威胁。

第二天一早，孟继凯和洛阳经批准来到了指定关押牟絮樱的居所。这是淮海市郊区的一处度假酒店，群山环绕、环境清幽，从战略意义上来讲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十分有利于保护嫌疑人的安全。两人经过两重检查后来到房门外，门口一位负责专职看押的女民警介绍道：“梁支队正在屋内提审，他等你们很久了。”

孟继凯点头致谢，右手握住门把手时突然犹豫了起来。洛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推开房门，看到了坐在审讯椅上的牟絮樱。一段时间不见，她仅是脸色有些苍白，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依然有着别样的光彩。洛阳郑重地向她点点头，这才看向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梁广明。梁广明随意地招了招手，道：“都进来吧。”

洛阳向屋内走入几步，背后的孟继凯也跟着走了进来，待看清牟絮樱现在的样子后，他情不自禁地踏上一步，又缓缓地收回了这一步。梁广明的话打破了沉寂的气氛，他说：“这里也是办案场所，墙壁上安装有监控设备，督察支队可以实时查看这里的情况，你们有什么话想说也可以，但要遵守所有的法律法规。”

孟继凯低头坦白道：“梁支队，我……”

梁广明示意他打住，道：“你的事情洛阳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是受人胁迫，且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加上击杀王吏有功，依我看啊，那件事大家就都不要再提了。”见孟继凯面露难色，梁广明知道他那曾经身为督察的自律情操又要发作，立刻补充道：“这个想法我已经和沈思齐局长、谭涛副局长、王晨曦副局长沟通过，他们都表示赞同。让你不要再提，其实就是组织对你的处理意见，你明白吗？”

孟继凯闻言十分感动，但心中的愧疚又更重了一些。眼见着自己的爱人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理，牟絮樱也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但她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没有资格再想以前那样和大家说说笑笑了。

梁广明双手交握，仰视着洛阳，问道：“文鸣、王虎、王春鹏，现在连王吏也被打击掉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最后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梁广明探出身子，道：“我们消灭了钟山大多数的党羽，可迄今却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对他进行立案调查的线索。接下来的这段路的确是最后的征程，可也同时是最为难走的一段。我有一种预感，他对自己骨干们的接连陨落不闻不问，一定是在幕后有着更大的图谋。”

洛阳握紧双拳，目光如炬，说道：“我拭目以待。”

与此同时，叶嫣然正在公寓内接听电话。给她打来电话的人正是叶王麾下第一谋士诸葛云龙。

“先生，父亲……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任何人都会受伤，所以老爷出事并不值得感到意外。实际上，遇到这种强度的围攻依然能够活下来，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期。”诸葛云龙说话时的语气就像凛冬里的冰棱，冷漠而锐利，没有丝毫的人情味，有的只有冷血的杀意。他继续讲道：“老爷应该会至少昏迷三周以上，现在整个叶氏四面是敌，必须要有一个人来主持大局。”

“哥哥他没有回来吗？”叶嫣然带着一丁点期待的问道。

“叶龙纹已经表明了态度，他选择对此袖手旁观。”诸葛云龙很清楚叶嫣然的想法，直言不讳道：“小姐，你应该清楚，叶氏的能人不少，但可以服众的，现在就只有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不计其数的势力响应塔罗牌组织的号召对叶氏虎视眈眈，外部更有孙若寺等仇家环伺。现在老爷昏迷，叶氏内部已是人心惶惶，你晚回来一天，叶氏就多一分坍塌的可能。”

叶嫣然握紧电话，问道：“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父亲宁可死战也不愿意让别人调查母亲去世的事情？他一直告诉我说那只是一场意外，既然只是意外，就让他们去查好了啊。”

“老爷最讨厌被别人威胁。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在背后设计谋害叶氏，如果老爷不能以铁拳回击，只怕后续的麻烦会更多。”

叶嫣然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渐响，显然是动了真怒。她追问道：“父亲虽然勇猛，但绝不是鲁莽。他明明可以主动配合侦探们的调查，迅速了结这件事，再在事后对幕后黑手开展全力的报复，这一样可以达到震慑对手的目的。”她停顿稍许，沉声道：“我了解我的父亲。他这么不计代价的抵抗，一定有更加隐蔽的原因。”

过了不知多久，诸葛云龙无悲无喜地答道：“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我小时候听说过，母亲本来是别人安插在父亲身边的眼线，你说，母亲的死会不会和父亲有关？”叶嫣然就像是生怕惊醒熟睡的孩子一样小声地问道。

诸葛云龙没有回答。

在结束和梁广明的会面后，洛阳意外地接到了刘义衡的电话。他按照命令赶至市局主楼，随后被刘义衡带往了六楼。并肩步行的过程中，洛阳自然会打探事由，只不过一向对自己多有照拂的刘义衡这次却三缄其口，只将洛阳带到一个房间门外便无声的离开了。

洛阳看着门牌上写着的“局长办公室”，心中十分忐忑。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门内传出了声音，说的是“进来吧”。

洛阳推开房门，立正喊了“报告”，在得到沈思齐的进一步允许后才踏入房间，有些拘谨地站在了他的正对面。

沈思齐把手头的文件放到一边，温和地说道：“我听过很多人对你的评价，其中甚至包括我自己的女儿。他们描述的你，面对死亡可以横眉冷对，面对权贵可以不卑不亢。但今日一见，我怎么觉得你很紧张，和其他那些见到我的年轻民警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洛阳恭恭敬敬答道：“沈局，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警察。”

“哈哈，你不要对我有意见啊，我说那些话不是因为对你感到失望，相反，我觉得你态度上的改变，说明你现在心中有了牵挂，这是好事。”沈思齐指了指沙发让洛阳坐下，说道：“我也年轻过，当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的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可以不闻不问。可当我认识了雯雯的母亲之后，我意识到作为一个男人自己有多么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工作来养家糊口，需要工作上的升迁来给予我保护家人的力量。我想，你现在和我那时候应该是一样的想法吧。”

听了沈思齐的话，洛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改变。经过高家庄一役，他深刻认识到自己深爱着叶嫣然，他希望给予她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幸福。为此，他需要这份工作，甚至需要把这份工作做得完美无瑕。相较于叶嫣然那坐拥滔天富贵的家世，洛阳觉得只有自己从士兵成长为将军，才算得上和她门当户对。所以，他开始在意周围人的看法，逐渐学会了忍让和顺从。

“你为了爱情愿意向世俗妥协，而在不断妥协的过程中，你又会变成哪一种人呢？”沈思齐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道：“我见证过无数年轻人的成长，其中能让我感兴趣的不多，你算一个。”

洛阳瞬间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不适感，苦笑道：“沈局，当初在杭州那件事是我太自私了，我向你道歉……”

“不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局限性，你有，我也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天我叫你来呢，其实是想交给你一项特殊的任务。”沈思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洛阳，道：“今天，我接到省厅的直接命令，从现在起，由市局主办这起案件。”

一听是交案，洛阳瞬间恢复了侦查员的状态。他接过文件，只见封面上写着“董祺被谋杀案调查材料”。他不紧不慢地翻开下一页，待看清董祺的身份信息后，竟是瞠目结舌。

“这……”

“有人举报，叶王前妻董祺实际上是仇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所以在二十年前，叶王亲自雇凶杀人，谋害了她。针对这一线索，世界各地的侦探势力已陆续进入南京对叶氏开展调查。省厅的意思是，这个案件必须要由我们中国公安来破。在仔细地分析局势后，厅领导决定采取指定管辖的方式，指派我局侦办此案。现在，我把这个案件交给你来处理。”见洛阳脸色惨白，沈思齐的语气也更为强烈，他说道：“洛阳，这是市局党委对你的直接命令，你务必要完成这项任务。在侦查中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来为你处理！”

“沈局，我和叶王的女儿……”

“我不会批准你回避的。洛阳，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一名人民警察，侦破难案命案就是你的第一天职。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你是全局对叶家最为了解的人，也是完成这一任务最有希望的人。”

“我拒绝。”

“那你就辞职吧。”沈思齐坐会办公桌后，冷言道：“不过这件事就算你不做，别人也一定会做。到时候叶王还是要伏法，叶家的命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有一天叶家真的垮了，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的你，拿什么保护你的女人？”

洛阳握紧文件，倔强道：“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沈思齐没想到洛阳的态度会这么的坚决，便只好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他平静地问道：“洛阳，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警察，可现在一旦你的利害关系人涉嫌犯罪了，你就想着逃避甚至是包庇，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自己入警时的誓言吗？”

洛阳僵立在原地，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