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向往
直到院子里面传来了声音，才将我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走了吗？”舅妈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冷冷的笑了笑，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
“走了吧！”是舅舅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俩人的脚步声，在我想来，应该是回屋去了吧！
却是没想到，传来的竟是表姐的嘶吼声“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六已经很可怜了，这么晚，你让他去什么地方啊！他还是个孩子。”
“小月，你懂什么，回去睡觉，”可以听得出来，舅妈声音中的不满。
“是你们不懂，奶奶离开的时候，一遍遍的念着小六，就是希望我们可以照顾小六，可是你们不照顾就罢了，竟然还将小六赶了出去，奶奶即使在天上也不会原谅你们的……”
“啪”响亮的耳光声传了出来，我即便是坐在外面，依然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想来表姐被打的不轻，此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表姐是为了我挨打的，我真的很触动，我是真的没想到表姐竟然会替我说话。
院子里紧接着便传来表姐的抽泣声，然后再一次的陷入了寂静，我笑了笑，既为自己的天真，也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笑。
就这样，我在院子门口坐了一夜，直到清晨，舅舅来开门，我一下子掉到了院子里。
我根本就没有抬头看舅舅一眼，而是站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便向前走去。
“今晚回来住吧！”舅舅阴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诧异的停住了脚步，倒是没想到，舅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我并没有回头，只是略微停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我来到面摊的时候，老板还没有来，所以我就随便的站在那里，看着路上行色冲冲的人，是啊！转眼间夏天也来了，路上的人都扛着锄头了。
而我也已经十三岁了，这短短的几年，我可以说已经尝遍了人间百味，特别是离别的滋味，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世上终归还是只剩下了我自己。
“小六，今天来的早啊！”老板拍拍我的肩膀，自从外婆离开后，老板对我好了不少，即便我在干活的过程中有些许的失误，也不会过多的苛责于我，相反还时常的开导我。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一个非亲非故的人，都可以接受我，而我的亲舅舅为什么就不可以呢！
这个问题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对于舅舅一家的厌恶，我也只能尽量躲避着，没想到还是落得如此的下场。
“小六，想什么呢！开工了。”老板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摇摇头，将这些思绪都甩出脑外，然后开始手脚麻利的摆着桌子凳子。
今天早上的生意特别的好，除了镇子里劳动的人之外，竟然还有不少的外地人，为什么我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呢！
他们不光穿的衣服和我们不一样，甚至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好像是另外一种语言，我感到十分的稀奇，为什么他们和我们一样的容貌，语言却不相同，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
我看着一旁坐在阴凉地纳凉的老板，便凑了过去，将地上的扇子拿了起来，帮老板扇着，顺便也将自己脑海里的问题问了出来，“老板，今天早上来我们这里的那些个外地人，是哪里的人啊！为什么他们说话，我都听不懂？”
“你不知道啊？”老板惊讶的看着我。
我老实的摇摇头，却是真的不知道。
“他们是住在沙漠中的牧民，属于蒙古族，说的是蒙语，你自然是听不懂的。”
“老板，你说沙漠中竟然还住着牧民？”我感到十分的新奇，在我的想象中，沙漠应该是一望无际的，漫天的黄沙，那样的环境下，怎么会有人居住。
“当然了，腾格里沙漠中可是有不少牧民的，他们养着羊，骆驼，生活可比我们富裕多了，而且牧民都是很善良的。”老板说着，眼睛中竟然露出一片向往的神色。
“那既然这样，老板，你为什么不过去啊！”天真的我以为，那不过是一段路，很容易便可以过去。
而老板对于我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摸摸我的头“小六，你以为沙漠是那么好穿的，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牧民，都未必可以横穿沙漠，你知道我们另一边的巴丹吉林沙漠吗？那里向来被称为死亡圣地的，虽说腾格里沙漠相对来说好点，但也不容易穿过去，你也看到刚才那些牧民了，他们也都是一伙，一伙的走的。”
“哦！”我心里怏怏的，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忧伤，亦或是失落吧！
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我的心中却埋下了一颗向往的种子，我总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去的。
夜幕再一次的降临了，老板拍拍我“回吧！明天不用来那么早，多睡会。”
“嗯！”我慌乱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向前走去，生怕老板会看出什么来，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的遭遇，伪装着自己依然可以回去。
我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最终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家门前，看着那扇破旧的大门，我摇了摇头，转来转去，还是又回来了。
就在我转身准备在靠着院门睡一晚上的时候，院门竟然开了，表姐的头露了出来，不停的转着，许是夜色太暗，她根本就看不见，所以最终她还是开口了“小六，你回来了吗？”
在这一瞬间，我竟然完全呆住了，恍然觉得外婆竟然站在了我的面前，因为每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外婆都会问同样的话。
但是，直到表姐的手拉住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外婆走了，这只手比外婆的手可要光滑的多了，“小六，你怎么不说话啊！”表姐不停的摇着我。
“姐，你，你怎么出来了？”我结结巴巴的说着，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动。
“还说呢！我都等你好长时间了，走吧，进去吧！”表姐说着，一把将我拉了进去。
看着熟悉的院子，我一时感慨万千，我以为，我再也进不来了，我闷头向自己的小屋走去，但是，在经过舅舅家房门的时候，还是清晰的听到舅舅和舅妈争吵的声音。
即便是只听到了几句，我仍然可以清晰的判断出，他们吵架的主要原因，还是我。
我低着头装作没有听到，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直到将门关上，我才靠在门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其实刚才，我是真的很害怕舅妈会出来，我对舅妈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不是对她那个人，而是她说的那些话。
扫把星这三个字。始终萦绕在我的心中，甚至我自己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不然为什么我的亲人都会相继离开呢！
我黑漆漆的站了许久，直到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我才点亮了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坐到了炕上。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跳到地上，打开柜子，我来的时候那个包袱依然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我打开包袱，将那本地方志拿了出来，我记得那里有一张地图的。
我展开，眼睛直直盯着上面画着沙漠的地方，幻想着，那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真的像老板说的那样到处是羊群和骆驼吗！
我用手一遍遍的抚摸着，看地图上沙漠也并不大啊！就这样我竟然抱着这张地图睡着了，等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