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改变
“不行！”娘依然紧紧拉着男子的衣服说什么也不撒手，“我知道你们部队，都是为了咱们老百姓，你和叶华一样是英雄，英雄是不应该牺牲的，”说着满眼蓄满了泪水，显然是想到了已经离开了的父亲。
说完这一番话后，母亲仿佛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转过头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这个眼神中依然包含着浓浓的爱意，不过却也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在里面。
面对这样的眼神，我感到很害怕，整个人都颤抖着，手紧紧拉住了娘的衣角，“我怕！”
“记住了，你是男子汉！”娘严肃的说着，但还是紧紧的抱住了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孩子，不要恨娘。”
我疑惑的抬起头，正准备问娘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被狠狠的推开了，一下子跌坐在了一旁。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娘就那样毅然决然的冲了出去，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怎么会这样，张嘴就要大声的喊。
但是这个时候，我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用劲的挣扎着，死命的挣扎着，我要去找娘，我用力的挠着身后的男子，呜咽着，我不要失去娘。
小小年纪的我自然是挣扎不过一个成年男子的，但是我却恨，我恨为什么会遇到他，我恨母亲为什么要出去，所以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的那只手，然后用力的咬了上去。
很快便有一丝丝的血腥味传来，但是我却没有听到一声痛呼，缓过劲来的我，刚想抬头去寻找母亲的身影。
忽然远处传来“砰砰砰”的几声，是枪声，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几个字，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我呆呆的趴在土坡上，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该做什么！
我下意识的想向枪响的地方爬去，可刚一挪动胳膊，眼前竟然一黑，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小的时候，爹从门口进来，递给我一把弹弓和半个白馍“来，小六，过来让爹看看，长高了没有！”
然后我便扑向了爹，爹将我高高的举了起来，娘在身后不停的说着“慢点，慢点。”而奶奶坐在家门口满脸笑容的看着，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意醒来，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和我的爹娘，奶奶在一起了。
可是最终我还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了过来，我慢慢的睁开双眼，爹娘也消失在了我的脑海中，刺眼的阳光让我的眼睛很不适应，我下意识的想挡住，但是我的胳膊却抬不起来了，我用力的试着，但是却一遍遍的失败着，胳膊还是无力的放在两侧。
我气急败坏的就要翻身，但是一个用力过猛，直接跌到了地上，“嘶～”疼痛顿时传了过来，我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而这一疼，也将我的记忆摔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的环境，简陋的屋子，除了我刚刚躺着的炕，就有两把椅子了，在低头看向我的身子，此时正裹着一个打着补丁的被子。
“这是哪里？这不是我的家！”此时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楞楞的坐着，想向外面走去，但是身上却没有力气，所以只能慢慢的挪着。
还没等挪到门口，一个清亮的女声便响了起来，“小家伙，你醒了啊！”
我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虽然她的衣服打着补丁，但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眼睛特别的亮，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而且她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让人看着十分的舒服，任谁都讨厌不起来，即便是我那个时候心情十分的差。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嘶哑的问道。
那个大姐姐走过来慢慢的将我扶到了炕上，然后给我倒了一杯水，才慢慢的说道:“我姓丁，叫丁甜甜，你可以叫我甜甜姐，这里是解放区，你在这里是很安全的。”
“解放区！”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不过我却记得那几声枪声，我看着甜甜姐，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娘呢！”
甜甜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也变得红通通的，低下了头，与此同时，我的心情也开始向谷底跌去，忽然间，我觉得很冷，即便阳光洒满了我的全身，我依然瑟瑟发抖，嘴唇上下哆嗦着。
我想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却不成功，我紧紧的蜷缩着，意图来缓解身上的寒冷。
就在此时，忽然我觉得身上一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没错，此时甜甜姐紧紧的抱住了我，我贪婪的吸收着她身上的温暖。
渐渐的我的身体不再哆嗦，手脚也恢复了温度，我低声的问道:“我再也见不到娘了，就像我再也见不到爹和奶奶一样，是吗？”
甜甜姐轻轻摸着我的头“怎么会呢！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呢！只要你想见到他们，睡觉的时候就许个愿，然后他们便会来到梦中和你相见的。”
“真的吗？”我认真的看着甜甜姐，眼中充满了希望，不管是在哪里，只要能见到爹，娘，奶奶，我就知足了，即便是在梦里。
“真的！”甜甜姐的眼中亮晶晶的，在太阳的反射下闪着光芒，十分的漂亮，等我后来回想起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是甜甜姐的泪水。
就这样，我待在了解放区，虽然日子清苦了些，倒也自在，自从那天以后，我的身体也慢慢的恢复了，但是，我依然还是十分的怕冷。
也就是在这个冬天，一个相对于晴朗的午后，我裹着厚厚的大衣，再一次见到了娘，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土堆，上面木头做成的墓碑上写着母亲的名字。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坟墓，觉得十分的陌生，这就是我的娘，那个疼我，爱我的娘么！
“小六，傻愣着做什么！快去给你娘磕头啊！”甜甜姐在我的身后轻轻的推了一下。
这一下，也将我推醒了，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已经好久没哭了，在解放区中，虽然有甜甜姐的照顾，但是我也知道自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而没爹没娘的孩子是没有权利哭的。
而此时在娘的墓前，我放声的哭着，我哭着自己的委屈，哭着自己的思念，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些什么，总之，我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娘这里可以肆无忌惮的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我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我轻轻的抚摸着那个墓碑，我不知道要怎样表达对母亲的思念，只有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娘，我会成为一个男子汉的。”
我一直坐到了日落，要离开的时候，我用甜甜姐送的手绢包了一包母亲坟头的土，贴身放了起来，那样就感觉娘陪在我的身边。
从墓地回来后，我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时常盯着那包土发呆，为此，可是急坏了甜甜姐，她不止一次的找我谈心，就是希望我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有哭有笑。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我，怎么还可能和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一样呢！我变得敏感，多疑，即使看到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也能让我一天情绪低落。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正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发呆，忽然甜甜姐跑了过来“小六，小六，你快来，你看谁来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