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怎么就像牛皮糖似

这时，始终没开过几次口的倾城说话了，她对美玉说：“不然就算了吧，人家对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何苦还要这么纠缠他呢！”

西南边关距离帝都辛京近四千里路途，就算南过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跑死这三匹马，最少也要五天时间才能抵达，到那时候，自己这条生长着钉子的胳膊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所以他一时半刻都不想耽搁。

“滚！”南过冷冰冰的说出这一个字来，如果小姑娘还是不肯放手，他也就只好动粗了。

此刻，美玉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怒意，她瞪视着南过，突然间探手伸进自己的领口，从内衣荷包中掏出一片发黄的老树叶来。叶子三寸长短，脉络分明，形状就似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印，叶子上面还隐隐泛着一股暖意。

“喂！”倾城惊异的大喊一声，马上警觉的四下观望，然后直接冲上来去美玉手中的抢叶子。

“接着！”美玉飞快将叶子放到了南过手中，她对着南过解释说道，“这是‘龙鳞’，民间俗称一叶涨肚！佩戴在身上，善能驱寒气避百虫，只需吃下一点点，五日之内都不会再觉得饥饿！”

“一叶障目？”南过捏着叶子梗，把叶子转得像只小小的风车。

“是一叶涨肚！”美玉纠正道，她看了下因为没抢到叶子而气得脸色发绿的倾城，一瞬间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了些。

“有这种好东西，当初你们干嘛还去刷盘子？”南过不由得耐着性子问下去，能够省去吃东西的时间与麻烦，听上去这东西的确不错。

“这东西好是好，但只是滋养阳实，亏阴淤经，佩戴着尚可，但不太适合女人服食。”美玉红着脸解释道，自从遇到她直到现在，南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说话没有那么流利。

一旁的倾城也一改常态，上来极力劝服南过带上她们，只不过她的颜色惨淡，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南过揣好龙鳞树叶，没事人一样的和她们道谢，然后便扬起鞭子打马上路。他这也是为了两个姑娘好，自己既然铁定不会带上她们同行，没有自己的庇护，两个女孩又将那么值钱的东西展示了出来，无异于三岁小儿持金入市，那不是干等着被人打劫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犯了什么事我可是清清楚楚！”美玉眼看再也拦不住人了，索性也就变了脸。

三匹马的脚力都不错，只这么一瞬间便跑出了十余米远。听着美玉的话，南过笑了起来，一般情形下像他这么星夜兼程赶路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跑路。小姑娘那么说，摆明了是在诈他。

“布袋！老狗！”

就在南过即将从她视野中消失的时候，小姑娘拢起嘴巴仰头大喊起来。

“立定！”南过眉头一紧，对着胯下快马一声大喝，猛的收紧了缰绳，这匹马的口鼻间生生被辔头勒出了血来。

南过伸手在怀里一摸，猛地心中发凉，他的符箓布袋居然不见了。那是他只身赶往西南最后的底气，如果没有布袋的方圆结界以及符箓中收纳的神兵利器，他一个仅仅有些蛮力的普通人又凭什么去和一位大宗师讨价还价。

南过不得不从新回到美玉的面前，他目呲欲裂，煞气满身，紧紧盯着美玉逼问道：“我的袋子呢？拿出来！”

南过越想越觉得后怕，昨晚他睡得那么踏实，就算真的有人潜进了他的房间也不会发觉。

美玉背过身叉起了腰，一脸爱理不理的耍起了脾气，半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南过一阵心头打鼓，她既然偷拿了自己贴身收藏的布袋，那么自己面具之下的脸，岂不是也被她看到了？去你大爷的心存本善，这两个女人，当初真的就不该去理会。

倾城大概看出了南过的杀意，忙走到美玉身边对她说：“你怎么好偷拿人家东西呢，快还回去！”

“那他还拿了我的叶子呢！”美玉翘起嘴唇说道，“我又没说白送给他的！”

南过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想去拨转美玉的肩膀，但手伸到半途就收了回去。“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事到临头，他仍存着半分侥幸。

美玉一脸得意的转过头来，想去凑近南过的耳边说悄悄话，可惜面对南过，她的身高有些令自己泄气，于是便只好双手趴在他的胸口上，淡淡的，轻轻的说道：“其实，你今天贴的面具有点歪！大叔！”

明明看过了自己的脸，就该知道自己年纪和她差不太多，可她却依然叫自己大叔，存心戏弄吗。

“把布袋还给我！”

“然后呢？”美玉伏在他的身上，吐气如兰的问。

“然后杀你灭口！没看过我的通缉令吗，老娘从来都是这么嗜血成性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自来投。别哭了，做人要认命，谁让你偏偏要招惹我呢！”南过满脸狰狞的说道。

谁知美玉却噗地一声笑了，欢快得就像一只无忧无愁的雀儿。

“你才不会！你要是真想杀我，也不会在我交出袋子之前这样说了。而且，你也舍不得杀掉我。我这么可人，这么讨喜。”

南过极为不屑的撇了下嘴。

经过这一番周折，最后南过还是带上了这两个累赘。购买了马车，鞍韂，以及一些饮食用水，便匆忙的上了路。

南过给两个拖油瓶定了约法三章，第一，如果路上她们叫苦叫累，立刻赶她们走；第二，如果半途中发觉她们图谋不轨，立刻赶她们走；第三，如果自己突然间后悔了，也会无条件的赶她们走。

听到这几条苛刻的约定时，倾城禁不住一阵皱眉，而美玉却不停的笑。

让南过有些无话可说的是，美玉并没有偷去他的布袋，只是从他的怀中抽出来，放进了他的行囊中。昨晚她去南过的房间砸门，还以为南过假借着睡觉逃跑了，便撬开了他房间的窗子溜了进去，从而看到了他的秘密。在那种时候，如果美玉去引来小城官兵，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南过还不是任人摆布，恐怕被披枷带锁扔上囚车也不会醒来。

驾驭着双辕的马车，似乎速度赶不上骑着马，但好在行速均衡，而且乘车的人也更加舒适，不容易疲劳。

美玉曾自称是个车夫，南过没想到她驾起车来还真的有模有样，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甩下鞭子给倾城，自己躺进了马车棚中。

南过现在看着她就觉得有气，也不知道她和倾城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跟班。这两个姑娘上了南过的车，她们总要极力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从而让南过知道她们不会拖后腿，带着她们同行绝对利大于弊。

马车跑得飞快，三个人轮换着进行驾驭，一路颠簸中想睡好觉根本不切实际，但躺在车棚内休息，无论如何也比全身绷紧的骑在马背上舒服许多。

遇到了城镇或是驿站，就将劳累的马匹更换下来，然后继续赶路。按照这种办法，的确节省出了大把时间，但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车马连续奔驰了两个昼夜之后，两个姑娘已经有些脱了力，于是只好就近找个客栈投宿。

这两天中，他们的行速飞快，沿着希址城，牌猷城一路向西南进发，粗略算来，他们已经走过了总路程一半以上。

次日天明，南过从鲜羊奶中取出面具来，用清水洗去腥膻气便敷在脸上。美玉曾私下对他说过，只有自己得知了他的秘密，倾城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南过是绝对的不相信，但他还是没有在两人面前露出过真容，在车内睡觉时，他就摘去面具，用衣物覆起脸。

连城蕨的种子效力算是彻底散发了，南过今天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左手好像有一条经络正在逐步贯通，恢复着有限的感知能力，但小臂、手掌和指端仍是死的一样，插进了刀都不会流血。

他吃早餐时，倾城也走了出来，美玉却始终在赖床。南过耐着性子，等到了日上三竿，美玉仍是没有睡醒，当他决定将美玉裹着被子扔上车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病了。

美玉真的病了，以往红扑扑的脸颊此时已变得有些泛白，眼眸也失了光晕。

南过伸手想去摸她的前额，被倾城随手推开一旁。

“像是伤寒，别再传给了你！”倾城解释说。

南过看着美玉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失笑，和她相识后的这几天里，一直都在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生了病，他瞬间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

“你笑什么？”美玉疲惫的眨着眼睛，对他问道。

“没什么！”南过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龙鳞树叶，对她似笑非笑的说，“这两天我就发觉你不对劲，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赶车累的，今天又虚弱成了这样，是不是因为你没了这片叶子的缘故？”

美玉什么也没有再说，拉起被子来掩住了脸。而倾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几次都欲言又止。

南过将叶子递给了倾城，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美玉突然揭开被子，对着他的背影说：“你是不是还了我的叶子，就准备扔下我们了？”

南过没有停步，继续走向了门口。

“我出去转转，下午回来后你若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可就别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