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疑踪

兴许是难得这么的踏实、安心，叶嫣然今天意外地一直睡到早晨八点钟才清醒。她睁开眼看到了跪在床边正闭目养神的洛阳，又看到了自己怀中的手臂，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洛阳神游归来，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她，问道：“醒了？”

叶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醒了，不睡了。”

洛阳单手撑地想要起身，身子一晃险些倒下。见叶嫣然立刻坐起来想要搀扶住自己，洛阳摇摇头，道：“没关系的，比起以前军训的时候要轻松多了。”

叶嫣然的双手悄悄地抓紧了床单，嘴上却是云淡风轻地说道：“喔。那我起了。”

洛阳知道她是准备更衣化妆了，就逞强站起走向门外。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过程中，叶嫣然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的后背上，只是在走到门口时冥冥中有种缺憾的感觉，便转头回望，恰好迎上了叶嫣然的目光。

“加油。”叶嫣然甜甜一笑。

洛阳用右拳擂打着胸口，道：“交给我吧！”

随后，洛阳迅速赶到了单位，他一边用平板电脑打开了市局的电子地图，一边在公安专用电脑上查看各个重要路段的视频监控。王吏心理咨询诊所地处路边，周围能够停车的地方屈指可数。洛阳研判分析后，发现只需要调取诊所门前道路两端十字路口的监控就可以查找出有哪些人曾经驾车来过这一区域并且长期停留。这一工作十分的费力费时，洛阳估算了一下感觉没有三四天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一任务。正当他在专注地分析视频时，同屋的几个老刑警也凑了过来，他们了解了洛阳的计划后，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其中年纪最长的刑警说道：“这样这样，咱们四个人一起弄吧，争取今天就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洛阳很少对同事抱有期待，甚至还时常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自己的同事。对于这位老刑警提出的建议，洛阳本打算拒绝，不料老刑警以老辣的眼光洞悉了洛阳的心理，主动解释道：“小伙子，你的想法是没错的。办这种案件，咱们警队里有内鬼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如果因为有内鬼，就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同事，凡事都自己一个人拼着做，效率就太低了。我们愿意参与这项工作，不是为了帮助你个人，而是为了破这个案子。现在，你提的思路我们认可，我们就来帮你做，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有人提出了正确的思路，你也要来帮我们做。”

洛阳沉思了一会，恭敬地回答说：“李师傅，你说的对。”

姓李的老民警欣慰地笑了起来，道：“众志成城、集思广益嘛，这么多年来，咱们队破的很多案件，靠的就是这八个字。”

另一人插嘴道：“我有个想法。我们假设就是有内鬼删了监控，那他光有权限也不够啊，真正操作删除录像的还得是后台的技术人员，这个要不要调查一下？”

“那不一定，删除录像有什么难的，只要有权限，自己到计算机上一删不就行了。”

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洛阳询问道：“删除的权限可能不少人都有，能够执行删除操作的人也有不少，但是储存监控录像的主机应该只有一台吧？也就是说，任何人想要删掉录像，都必须接触那台主机。”

李师傅摸了摸脑袋，道：“唉，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洛阳，你现在就去问问吧，我记得主机是在市局的十楼机房里。监控我们几个老家伙来看。”

打开思路后，洛阳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他在同事们的催促下立刻出发，赶赴了市公安局十楼的机房。在向技术人员说明来意后，对方交给了他一份值班表，道：“这个监控我们已经检修过了，没发现任何问题，只是莫名其妙地少了几天的监控。”

“你们也判断不出来是故障还是有人刻意删除的吗？”

对方耸耸肩，道：“这就是个很普通的监控系统，没有详细的后台操作日志。总之值班表给你了，你想问谁哪一天的什么情况，就一个个联系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洛阳道谢后对方正打算离开，不料洛阳突然问道：“等一下，你们为什么会特意地检修这个监控？”

“嗯？前两天也有个警官跑来咨询了情况，就是他发现监控有缺陷让我们立刻检修的。”

洛阳的心中爆发出一声欢呼，他连忙问道：“那个人是谁？”

半小时后，洛阳回到了刑警支队，在孟继凯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他。

“你这是在讯问我？”孟继凯有些生气地回答道，“既然确定梁斌是被王吏他们杀掉的，我怎么可能对这个案件坐视不管。按照侦查思路，第一时间去查看监控有什么问题吗？而我，在查看监控时发现那几天的监控录像不见了，这又能说明什么吗？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吧，每天都有至少两名技术员可以接触到那台电脑，你不去怀疑他们，却跑来怀疑我？”

“孟哥，在你接触电脑的那天之前，那个监控设备的录像连续丢失了数天。而你在接触之后，那个监控设备又恢复正常的录像功能了。这难道还不是疑点吗？”

“这算什么疑点？”孟继凯怒极而笑，道：“我发现监控录像被删，立刻让人员来检修，他们检修好了，录像功能当然就恢复正常了。”

“我询问过技术人员，当时他们没有发现那个设备存在任何的问题，只是重启了一下。”

“说不定就是有些他们察觉不到的小毛病，重启一下就修好了。”孟继凯又伸出两根手指，道：“还有第二种可能，那个技术员就是内鬼，他在撒谎。”

洛阳早已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眼下贸然来找孟继凯自然是存了私心，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孟哥，我今天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我在第一时间把这个调查结果告诉你，既是想听听你的回答，也是想让你早点有个准备。这个疑点我知道，上级领导也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也一定会和你谈话的，你难道那时候也打算发着火辩解吗？”

孟继凯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洛阳。渐渐地，他眼中愤怒的火焰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描述的疲惫。他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刚才对你发了脾气，我道歉。”

洛阳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还要忙，我走了。”

孟继凯用双手撑着桌子，背对着门口，重重地“嗯”了一声。

下班之后，孟继凯一个人坐在没有灯光的办公室里。他的双眼目光涣散，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这个时候，正是城市交通最拥堵的时候，也是商厦大楼灯光最为耀眼的时候。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熟悉的城市，回想起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心如绞痛。

驱车离开市局，孟继凯第一站竟是直奔市看守所。在森严威武的看守所大门外，他停车熄火，静静地眺望着那座囚禁了数千人的大牢。过了约半个小时，他重新启动汽车，狠狠地踩下油门，迅速驶离了这里。在他后方不远处，一辆猎豹般的黑色奔驰轿车从阴影中驶出，这辆车行驶的不紧不慢，似乎对成功跟踪胸有成竹。

实际上，这辆奔驰轿车是由秦月提供，现在的驾驶人则是洛阳。今天早些时候，他先后收到了秦月和朝歌的汇报。据秦月调查，那五名找王吏做过心理咨询的警察并没有任何异常，而据朝歌回复，专家称那块硬盘不是没有数据还原的可能，只不过需要发往上海，耗时颇久。在这一情况下，身怀疑点的孟继凯就成了最紧要的侦查目标。尽管在对话中洛阳假装已经被孟继凯说服，可那一切只不过是他为了让孟继凯放松警惕而演的一出戏。

不可否认，在所有的同事里，孟继凯一直是洛阳最为信任和感激的人。但他今天在面对质疑时暴怒的表现，实在是无法说服洛阳的理性。于是，洛阳向秦月借来了这辆性能极佳的轿车，打算对孟继凯进行一次彻底的调查。由于是下班时间，城市里的道路交通情况十分拥堵，洛阳几经周折才勉强跟上了孟继凯。大约四十分钟后，两人先后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由于自己的座驾过于扎眼，洛阳便将轿车停在了入门处的停车位里，开始徒步继续跟踪。过了一会，孟继凯到达目的地，停车后走进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单元楼。洛阳小心翼翼地尾随进入，并凭借着出色的听力，准确判断出了孟继凯开门进入的户号。

洛阳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正在犹豫不决时突然感到了手机的振动，他打开手机，见是同屋刑警以短信形式发来的调查结果。短信比较长，罗列了大量人员的名单。他们都是在监控录像损毁的那几天经过过王吏心理咨询诊所附近并且有过停留的警员。洛阳直接在名单中翻找孟继凯的名字，并很快看到了这个三个字。在孟继凯名字的背后还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3，这代表着那短短几天里孟继凯竟前往过那片区域多达三次。

这是为什么？

没有什么比突击质问更有效的办法了。想到这里，洛阳抬手敲了敲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