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这剑如虹哟

“爹爹，爹爹！你快出来啊！”少女急切的声音穿过林间小路传入正卧床浅眠的男人耳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迎了出去。

“这！这是……”自家女儿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啊！

“爹爹，你快来扶我一把！我快撑不住啦！他真的好沉！”少女龇牙咧嘴的说道。

男人无奈的扶过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少年，算了算了，只是救人而已，待他醒了就赶出去便是。

“哎？你终于醒啦！你昏迷了五天了呐！爹爹说你若是再不醒来，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端着水盆推门而入的少女看到床上闭了五天眼睛的少年睁开了双眼，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这可是自己踏往女侠的第一步呢！

少年张了张嘴，“你……”声音嘶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而且，喉咙火烧火燎的疼。

“你快别说话了吧！你昏迷了这么久喉咙早就干的受不了了吧！来，喝点水。”说着，少女就扶起少年喂起水来。“我叫红儿，是我救了你哦！当然，爹爹也有份，不过我可是大功臣！你要记得啊！”

少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叽叽喳喳的清脆声音好像黄鹂。

少年总是冷淡的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莫名的就想起了儿时那个有着灿烂笑容的小女娃。

“我叫张恶来。”

“你身上的刀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内力的话要多等些时日。想来当初的内力透支给你的筋脉带来了不小的负担。”粗糙的拿惯了锄头的手灵活的做着医者的活计，一点也不好看的手搭上少年细白的腕子显得有些滑稽。

但少年知道，此人定不简单。他身上的伤师父都不一定能够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确保结痂愈合。而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农竟有如此本事。眼中滑过一丝幽光。

“前辈……”

男人抬手制止了少年接下来的话语。“小老百姓的，管不了大事哟！”

“恶来，你为什么被追杀啊？”束着简单发髻的少女满眼好奇。

“红儿，爹爹教过你什么？不是说了不要总是追着人问东问西吗？”男人皱眉，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宠溺。

“我师父叫百亿水。”看着父女俩温情的互动。少年眼中滑过怀念的神色。他的师父，那个冷漠的眼珠涣散的男人。虽然冷漠，但也是对自己很好的。不会像这位父亲一样宠溺的无微不至，却总是淡淡的关注着自己，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如师亦如父。

似乎被小屋内父女俩个所感染，张恶来也渐渐放松下来。自师父死后一直缠绕着自己的噩梦，似乎也有了宣泄的途径。

“四个月前。铁拳帮诬陷我师父偷了他们的镇帮之宝铁月弯刀，并设计杀死了师父。而我也在将近半月的逃离之后被追上，机缘巧合下被你们所救。”

少年的声音冷的几乎可以结下冰碴儿，形状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哼，我师父怎么会偷他们的破刀！分明是那姓付的副帮主存心诬陷！为了坐上帮主之位而杀了人，反倒赖到我师父头上！”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呢？不如就呆在这里吧？我们这里很小很平静，你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很安全的！”少女心直口快的脱口而出。

“……好。”张恶来看着无奈的摇头的男人，狭长的眼里闪过笑意。

“恶来！你真厉害！”少女看着倒地哀嚎的一群人笑的自豪，好像这么厉害的是自己一样。

“恩，红儿你也是。”张恶来看着调戏过少女的人手上脸上红红的鞭痕，眼中闪过温柔。

“哼！你们这群恶霸！以后还敢不敢欺负百姓调戏女孩儿了！”红儿双手叉腰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不不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在地上暂时爬不起来的畏缩男人立刻求饶不已。

“哼！知错了吗？！”

“知！知错了！小的一定从新做人好好做人！”

“那就快滚吧。”张恶来宠溺的摸摸红儿的头发，“我们回吧，前辈也该回来了。”

“哈哈！恶来，你看我们像不像侠肝义胆行走江湖的大侠？”红儿眼神闪亮。

“可是大侠都是独自行动的啊？”

“那、那还有夫妻搭档的呢！就像现今江湖最有名的鸳鸯侠士，他们可是一对夫妻呢！”

“咦？夫妻啊……”张恶来嘴角挑起狡猾的弧度。

“……你！你欺负人！”少女立刻反应过来，羞红了脸。

“呐，红儿。不若我们就做一对夫妻搭档吧？将来一起行走江湖……”

“你……谁要跟你一起！哼！”红儿脸上的热度更胜，说着跑远了。

少年抬起手，感受着手心带着少女馨香的余温，面目温柔的望着少女跑远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他想，总会有机会的。更好，更好的时机。

许多年后。当物是人非，他们曾想，是否，当初的离开就隐隐的确定了二人背离的结局？那么，如果，有一个人肯停下脚步或者追上前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什么？！爹爹！怎么会这样？”羞红了脸的少女在少年消失了整整两天后，从自家的老父口中，得出了惊人的消息。原来，那被他俩恶整的猥琐男，正是城里知府的独子。被如此修理，自是要讨回场子。

“你们！你们这是诬告！是诬陷！！恶来他，他是好人！他不是江洋大盗！他没杀过人的！”哭红了一双眼睛的少女在知府衙前跪了三天，却也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亦没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少年——牢房没有几两银子是进不去的，可，她的家里，连一两银钱都拿不出！

“红儿，算了吧。”男人如是说道。

“爹！你怎么能这样！你可是，可是大名鼎鼎的南乡子南大侠！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不是武功盖世的吗？！”少女红着眼睛穿好了夜行衣。“爹爹，女儿不孝，可此生若是没了恶来，便不算作活着。”

红儿醒来，已经大亮。看着明朗的日光，她的心情再无法平静。

枕边的书，是她平日里最最喜爱的游侠话本，翻开那深蓝色的书皮，几张红色的剪纸飘落而下。那是蝴蝶，大红的蝴蝶。花纹精致华美，细细看去，蝶翅上甚至带着双喜的花样儿。

——恶来，你看那蝴蝶好漂亮！

——恩，花丛中翩飞，尘世里遨游，真的很美，就像红儿一样，美的纯粹。

可是，恶来，你可知道？蝴蝶啊，它只有七天的寿命呢。

一年后。

“啊？你说那户人家啊。早就搬走啦！大概一年前吧，那家的老头子出去了就再没回来过。那姑娘就嫁给了镇长的儿子。哎呀，作孽哟，当时哭的啊，昏天暗地的……”

衣衫破烂的少年几欲晕厥，张恶来不知道他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走到那落了一年灰尘的小院里的。看着基本没什么变化的房子，他不敢眨眼，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错过了从屋内跑出来叫嚣着要当大侠的少女。

‘噗！’一口鲜血喷出，张恶来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四肢无力，怎样努力都爬不起来，就像怎样努力都看不清人群后面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一样。

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蝴蝶，他的红儿。只是蝴蝶已经死掉，他的红儿也已经变得陌生。

三千青丝随意的挽起，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仍然是一年前的五官，却已经变得艳丽魅惑，曾经的明媚灿烂如阳光的少女，终究是消失不见。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少女眼角纹了一只鲜红的蝴蝶，淡红底色深红纹路，翩翩欲飞。

‘哈，你小子好生有福！那姓南的老头子守着他的内功集谁也不传谁也不给，倒是因为你，就自己巴巴的给我送来了！可是，我怎么可以让世界上有第二个知道这功法的人呢？’铁拳帮总帮主付铁笑着说道，似是嘲讽似是轻蔑。

‘嗤！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你那个小情人把自己嫁给了镇长那无恶不作的儿子，只求让你提早出狱呢！喏，吃吧，上面交代要好好照顾你呢！’狱卒嘲讽的把馊掉的饭扔到牢房的地上。

前辈，红儿，你们为我做了这许多。可，那些人依然将我关足了一年，吃足了苦头。

恶来恶来，师父真的很对呢。这世上，只有恶人才能活的好好儿的。

血泊里的少年双目渐渐赤红，杀气腾腾。

“美人儿，那小白脸儿脸都被我给毁了！你再也不用惦记了！来人，把夫人带回去！”纨绔拧着脖子叫嚣。

“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

“啊！你、你不要过来！我爹可是知府大人的岳父！仔细你的脑袋！”吓的屁滚尿流的纨绔哭叫着。

少年宛如杀神附体，见神杀神遇佛杀佛。手中一把大刀使得行云流水，眼中一片血红好似黑白无常。

俊美的面容上，一道狰狞的深刻见骨的疤痕从右边额角一直蔓延到左边嘴角。鲜血淋漓。

“恶来！恶来……你，不要这样，会再次被下狱的……”

张恶来微微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少女，本就松散的秀发因为慌张急切而尽数垂下，倒有了初见时的感觉，记得那时，她也是一头乱发，明明发质很软很柔……

“红儿。”

“恶来，恶来，你听我说，你不要这样，不要杀人，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你快走，快走啊！”

“红儿……”

大队官兵匆忙赶至，张恶来终于被红儿推走。少年踉踉跄跄的，紧紧握着手中的几两碎银。

红儿，你等我！

（至此，红娘的故事结束。以下转为红娘和艾浅的时间点。）

“然后呢？”艾浅几乎被红娘极具感情的故事给讲哭了。

“死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老娘我可困了！”烟袋锅如期而至，红娘妖娆的走了出去。

然后？然后那无知的少女一直忍耐，看着豪华大院里从十位小妾增加到二十位……终于不堪忍耐。

杀人弃尸，靠着一把长鞭上山为匪……

月色正浓，眼角的蝶翩翩飞舞。少年的誓言言犹在耳。

只是，这注定没有江湖。你我，注定不是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