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劫难救赎

亓皝活到现在，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无比绝望的情绪。

何乙和何丙，虽然同为九皋家族成员，但是，他们毕竟和亓皝的思想深度不同。

不管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亓皝肩上的担子比他们任何人都重。

他不光是纠结还要不要坚持最初、自私地和心爱的女孩在一起，他还忧虑着九皋家族的命运。

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如深陷泥潭，任凭自己怎么努力，都拔不出脚，一点点往黑暗中下沉。他甚至产生了就此沉沦的消极情绪。

脂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米芃芃去安慰安慰亓皝，米芃芃却摇摇头。

亓皝的忧虑和悲伤绝望中，也包含了自己，米芃芃不知道在亓皝如此绝望颓废的时候，该用什么态度，说些什么话，才能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米芃芃悄悄给柳暗香打了个电话，详细询问检测结果。

柳暗香告诉米芃芃，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魔咒会逐渐消散。但是，这是一件很残酷的血战，是需要很多人的牺牲为条件的。

柳暗香说，从现在起，九皋家族停止族内联姻，把一切爱恋的目光都转向外族。往后的岁月里，不断和外族通婚融合，生儿育女，那么，九皋家族所携带的那种浑浊基因，就会被一代代稀释，直至完全不能操控九皋家族，“魔咒”这种东西也就自行解除。世上没有永远的魔咒，只是没能找到消除它的方法。

她又说，但是，前提是，很多与九皋家族通婚的女性，会在这场基因改变的漫漫长路上，自愿孕育下一代，从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柳暗香说，这种稀释，要经历很多年的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十年二十年就能做到的。究竟要多久，才能结束这场革命和战争，不得而知。或许是三代五代以后，亦或许是十代八代。漫漫长路，无人预料终端在哪里。

米芃芃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感伤。

但是，无论如何，这也是个好的消息，是一丝曙光，一线希望。

她没有把自己和柳暗香通话的内容，告诉任何人。

亓皝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她自己也苦苦思索了很久。

最后，她下定决心，做这场基因革命的救助者和牺牲者。她觉得，放弃渺小的自己，或许可以挽救九皋家族的命运，值得。更何况，她并不是完全地牺牲自己，她是爱这个男人的，为他，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或者，这并不是牺牲，而是爱的表达。

她明白，仅凭自己一己之力，力量太过单薄。这场基因革命，需要更多的女性，以牺牲自身为代价。

但是，她可以为自己的生命做主，怎能让别人跟自己一样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又有谁，能向像自己一样，赴汤蹈火，为爱不顾一切呢！

之前，她还没有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不知道怎么面对崩溃的亓皝。

现在，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以跟亓皝面对面了。

她定下心，去敲亓皝紧闭的房门。

亓皝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他，她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为伊消得人憔悴，亓皝只这几天，就憔悴得脱了形。

想在雪域高原的时候，他为了省下自己的那一份吃食，留给自己，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即使那样，他也没像现在这般憔悴过。

米芃芃一步跨进了屋里。

屋里面黑黑的，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管线，还有不好的气味。

她一把拉开窗帘，打开窗子，让外面清新的空气吹进来。

窗帘被风吹动，阳光洒进室内。

外面一切安好。不好的，似乎只是这间屋子里的男人。

“我们结婚！”米芃芃没有落座，站在窗前，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就像是光明使者，也像是他的救赎者。

米芃芃从没这么咄咄逼人过，目光坚定，直视着亓皝，出人意料，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么几个字。

亓皝一愣。

他感觉，米芃芃说出这几个字，好像是赴死一般的坚定。

“你说什么？”亓皝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我—要—和—你—结—婚！”米芃芃一字一顿地重复说。

亓皝乍一明白过来，脸上现出一丝激动，但尽量克制着。旋即，却突然冷下脸来，“你想好了？”

“想好了！”米芃芃很镇定。

“你准备好过一辈子没有孩子的生活了？你放弃自己的梦想了？”亓皝这么问，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米芃芃从小就在残缺的家庭里面长大，她极度渴望，将来有一天，结婚生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给孩子一份完整的幸福，以弥补自己童年的缺失，还原自己一份幸福的童年，圆自己一个梦。

“我准备好和你结婚了。”米芃芃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亓皝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米芃芃。他在思量，米芃芃到底有几分坚定和信心，是不是一时冲动。

米芃芃毫不退缩，眼睛大睁，回视他，非常坚定。

这场跨越生死的对峙，最先撑不住的是亓皝。

亓皝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米芃芃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

“你不能这样颓废。你这样子，让何乙他们该怎么办？你都这样绝望，何况是家族其他人呢？你不要忘记，仙鹤山还有九皋禅寺，家族的老老少少，都依靠着你，你不能让自己先垮了。”米芃芃说道。虽是老生常谈，却也是肺腑之言。

亓皝背对她，低着头，无法发声。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这么绝望。或许，冥冥之中，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在等着我们。你不去尝试，畏首畏尾，怕这怕那，有用吗？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亓皝慢慢转过身，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她成熟了。再不是他刚见到她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偶尔哭鼻子，青涩稚嫩、畏首畏尾、自卑怯懦。

现在的她，是自己的依靠和精神寄托。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女孩，自己的生活依然是一片黯淡。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她，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尝过了爱情的甜，无法忍受没有她的苦。

“我们现在就结婚，在有限的时间里，过我们想过的日子。不要将来后悔，徒伤悲。”米芃芃看着亓皝，坚决地说道。

亓皝终于没能把眼里的泪逼回去，他终于呜咽着，释放出了咸咸的泪水，缓缓伸出双臂，紧紧把这个女孩搂在了怀里。

他是如此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让自己青睐的女孩，而这个女孩，也恰恰这么地爱着自己。

亓皝的泪水，打湿了怀里女孩的头发。

他的不易，他的委屈，他的艰辛，他的不安------压抑了几百年的泪水，终于在这里一刻决堤。

不要说，是谁救赎了谁，不要说，是谁度化了谁，两颗心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不分救赎和被救赎。谁都是谁的劫难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