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玉水交锋（一）

“是耶律长思的赤狼禁卫！”

尽管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支耶律长思麾下的精锐部队，可那如悍雷震震的马蹄，以及迎面冲来的战意与杀气，早已经将这只突然杀到的北荒军队的身份彰显无疑。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能避开他们！”

只一瞬，墨卿烟的脸色就已经沉了下去，她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更加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撞见了耶律长思麾下这只如狼似虎的精锐之师，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不会是一场苦战，而是一场死战！

想要带着这近千名士兵从赤狼禁卫的铁蹄下杀出一条生路，莫说此刻他们还身处北荒占据着的玉水城中，即便在东墨控制着的土地上，墨卿烟也没有半点把握。

毕竟，当双方实力差距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寻常的计谋策略，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了！

“原来这些人就是北荒的赤狼禁卫！”

在墨卿烟身旁的胡弓此刻也同样愣在了原地，只不过比起其余士兵的震惊与墨卿烟面色的阴沉，胡弓的眼睛里，却是显而易见的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即便已经过去了数日，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却永远无法忘记玉水城的城门被枫炎骑打开的刹那。

城外汹涌而进的赤潮，究竟是多么的可怕。

整整五千训练有素的守城士兵，在他们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苍白的纸，在胡弓亲眼见证下，这些赤狼禁卫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让玉水城的长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若非当时胡弓撤得快，恐怕他也早已经沦为他们战刀下的亡魂。

赤狼禁卫，是耶律长思麾下最精锐的军队，更是历代北荒帝王耗费无数精力培养出来的绝对忠诚的军队！

每一个曾经与之交手过的敌人，对于北荒这支精锐，都有一个共同的评价——凶猛如虎，狡诈如狼。

“这……就是北荒最强的战力吗？”

即便此刻还相隔甚远，但那如刀锋迎面削过的血气与战意，即便还未交锋，都足矣让每一个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敌人感到由衷的恐惧。

“云……云凰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危急关头，胡玉率先开口问道，焦急的语调早已经没有了他平日里的冷静。

不仅是胡玉，在墨卿烟身后的每一个东墨士兵，此刻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传闻中近乎无所不能的云凰公主身上。

然而，还不等墨卿烟下令，尹石的一声厉喝如同黑夜中突然间响起的战鼓雷音，让东墨士兵皆为止一颤。

“枫炎骑听令！列阵！迎敌！”

近四百名枫炎骑，在危急关头，全然不顾方才东墨士兵对他们的仇恨与质疑，齐刷刷的转身，如火焰般赤红的战甲，将他们每一个人手中的战刀都映得血红一片。

甚至就连那一双双坚定的目光中，也都是赤红色的！

枫炎骑，这只同为陆炎麾下最精锐的铁骑，只有在面对与他们齐名的劲敌时，才爆发出了真正属于他们的战意。

畏惧，退怯，这些对于战士而言代表着绝对耻辱的名词，似乎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们的身上……至少，在这一战中不会。

尹石果断坚决的做法，倒是让墨卿烟面色稍缓，毕竟她方才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赤狼禁卫的可怕，更有自己这边的矛盾。

可如今，随着枫炎骑那毫无顾忌的转身迎敌，墨卿烟便感觉到，她费尽口舌也不能释去东墨将士对枫炎骑的敌意，却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危急关头，尹石以及他麾下的枫炎骑，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告诉墨卿烟，有些时候，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你的一个动作。

没有人会不明白，战场上，能够将背后毫无保留托付给你的，才是你值得信任的盟友！

然而，两军交战，并不是有战斗的勇气就能取胜的。

枫炎骑此刻无所畏惧的表现虽然在极大程度上振奋了己方的士气，让东墨将士有了迎战敌军的勇气。

可这并不代表双方兵力的悬殊就能抹平。

在每一个将士战意高涨的时候，墨卿烟依旧保持着她应有的沉着与冷静。

随着赤狼禁卫的迅速接近，墨卿烟也终于看清楚了来敌并非清一色的骑兵，而是以骑兵为先锋，步兵随后跟进。

显然，耶律长思也深谙骑兵不擅巷战的道理，这才摆出了以骑兵为先锋，负责冲乱敌军阵形，步兵为主力，紧随清扫残敌的阵形。

不得不说，这样的排兵布阵，倒是很好的填补了骑兵不擅巷战这个缺陷，可同时，它也有着一个不明显的缺陷。

那便是骑兵一旦发起冲锋，后面的步兵哪怕只遭到了半点阻碍，双方之间都会因为行进速度的差距而迅速脱节，形成一个短暂的空档期。

这样的空档期，或许对于正常的交战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大的缺陷。

可在墨卿烟这里，却是眼下摆脱赤狼禁卫追击的唯一机会。

毕竟，墨卿烟再怎么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己手上这不足千人的兵力能够与耶律长思的赤狼禁卫一战。

因此，如何离开这里，如何活着撤出玉水城，才是墨卿烟首先考虑的问题。

至于这玉水城，如果说一开始墨卿烟还有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想借着枫炎骑这数百精兵收回玉水城的话，那么当她得知耶律长思亲自镇守此城的消息时，这样的念头早已经打消。

两国交战，成败胜负，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一点，墨卿烟非常清楚。

撤回沧澜关，再凭借沧澜关那道沧江天险，打一场防守反击战，这才是墨卿烟心中最合适的策略。

当然，电光火石间，随着北荒铁骑杀到，墨卿烟也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么多的事情。

“尹石，避其锋芒，他们的步兵的速度不如骑兵，想办法让他们的阵形脱节！”

墨卿烟大声喊道，不远处的尹石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手中那把早已经出鞘的利剑朝着正迅速临近的北荒铁骑一指，冷声喝道，“所有弓手听令，随意射击，务必阻缓北荒冲锋之势！

盾手顶上去，随时准备迎接敌军的冲击……”。

数道命令，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下达，直到此刻，墨卿烟才第一次见识到了枫炎骑的将士那惊人的执行力。

数百人，在尹石命令发出的刹那，就开始动了起来。

弓手射击，盾手迎敌，在这条不怎么宽阔的长街上，枫炎骑阵形的调整却是那般行云流水。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名士兵的动作有所迟疑，更没有任何一点异议的声音！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墨卿烟并没有在他们任何一人的脸上看到恐惧二字。

“枫炎骑……也不知道陆炎为了培养这样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铁骑，究竟花费了多少精力，倾注了多少心血！”

这是墨卿烟第一次羡慕他国的将士，也是墨卿烟第一次萌生出将这支铁骑彻底占为己有的想法。

毕竟撇开之前因为陆风辰的命令做出的背叛一事不谈，枫炎骑在离开沧澜关后一路跟随她的路上，还从未让她失望。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但凡为将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支精锐。

而事实上，无论是西华的陆炎，还是北荒的耶律长思，他们麾下，都有这样的精锐，唯独东墨，却是因为种种因素，至今没有一支真正的精锐。

当然，墨卿烟也明白此刻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目光一闪间，她看着长街两旁屋舍间的穿插的小巷，不足两人宽的空间，却是能最大化的将敌军兵力优势化解。

念及于此，墨卿烟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东墨将士听令，由屋舍间的小巷分开撤离，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在玉水城东北面回合！”

当两方士兵无论是兵力还是个人战力上都相差甚远时，墨卿烟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对策，便是避其锋芒。

虽然对于士兵而言，临敌溃逃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可当正面交锋注定是全军覆没的情况下，除了撤退，没有人能找出第二个更好的选择。

“撤……云凰殿下，若是我们撤了，那枫炎骑该怎么办？”

面对墨卿烟的命令，第一个表示质疑的，却是那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说要让枫炎骑付出代价的胡弓。

当他看见这群曾经背叛过他们的士兵毫不犹豫的转身迎敌，将背后交给自己的时候，无论他曾经心中对枫炎骑有多少恨意，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以至于当墨卿烟下令撤退时，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关心枫炎骑的安危。

毕竟，如果说正常的撤退勉强还能让人接受的话，那么抛弃战友的撤退，就很难让人认可了。

危机关头，根本容不得墨卿烟在这件事情上做更多的解释，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放心，我自有办法！”

然而这样一句简短的话，并不能让胡弓就这样放心离开，“云凰殿下，可是……”。

还不等胡弓说完，墨卿烟便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目光带着少有的冷意，“胡弓，你此刻耽搁的每一秒，都意味着待会交战中会多一个枫炎骑的士兵死在战场上。

你明白吗！”

事实证明，与其浪费时间解释，倒不如直接点明后果，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后者比前者要迅速有效得多。

随着墨卿烟这一句话说出，胡弓立时噤声，尽管脸上的犹豫之色表面他仍然放心不下，可一想到墨卿烟所说的话，他就不敢再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