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食堂二楼

第二天，当郭宁从市场回来之后，面对的，是过而不及的盛况。时钟才刚刚指向十一点半，一楼依旧是安安静静，二楼却是座无虚席。宋英明都被挤得无处容身，只得跑到后厨，和洗碗大妈借了个马扎，憋屈的坐在那里等待开饭。

郭宁找到宋英明的时候，老高正端着一大锅水煮腐竹出来，摆放到窗口。那香味直接把郭宁的口水勾了出来。还没放稳，就有几个不知道谁家的媳妇儿围上来问“能打不能？”老高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指指宋英明“问问领导。”说完赶紧回后厨。老高毕竟刚来，几乎每道菜都要亲自把关，他不想砸了招牌。

几个媳妇儿把头探进窗口，差点把头发伸进菜里，急切的追问宋英明：“领导，几点开？要不我们有啥吃啥？”郭宁心里嘀咕，有这么可怜吗，这话听着都赶上叫花子了。他看了宋英明一眼，宋英明根本不搭理，悠闲地拿出了一根烟点上。郭宁只好接了话头：“稍等啊，大姐们，十二点准时开，单位的规矩，不能乱。”

然后几个媳妇儿又回到了座位上去，也怕被人占了座位。郭宁蹲在宋英明跟前，轻声说道：“哥，咋这么多人，还都是些媳妇儿。”

宋英明右侧嘴角一翘，幽幽说道：“都是工人家属，平时在村里住着。肯定是男人回家说这里的饭菜好，都一窝蜂过来了。”说罢吐了一口烟，青色的烟和着厨房的蒸汽，笼罩在二人的头顶。

郭宁看了一下墙上的“禁止吸烟”，也没吭气。

十一点五十，又有很多员工提前离岗，来到二楼。有些看到这赶集一样的场面，悻悻的退回一楼，剩下的则加入了拥挤的人群。郭宁到厨房找到老高，问道：“今天的人比昨天还多，准备的够不够？”

老高摘下厨师帽，在额头和脖子上擦了一圈，也不敢肯定地说：“今天多准备了两道菜，每道菜的量都加倍了。这样还不够，我也做不出来。兄弟们也要休息的。”

郭宁回到窗口把情况向宋英明简单叙述了一下，宋英明立马站起身，走到保温车前，每样菜都打了一点，然后把大勺递给郭宁，“把你的打够，早点开吧。”

郭宁依着宋英明的样子，打了一盘菜，然后招呼服务员过来，轻轻喊了一嗓子：“开饭！”瞬间，人群都从座位里射出来，把窗口挤得水泄不通。个别几个，还为了服务员打菜的顺序引发口角。工人平时不愿意和女人们争，但今天，也都顾不得素质了。

宋英明则和郭宁安静的找了个空出的桌子坐下，悠闲地挨个品尝。郭宁吃了几嘴还问：“哥，你说就凭老高这手艺，自己开店多好，咋还来咱们这打工？”

宋英明边吃边说，给自己的小弟好好解惑：“煤矿这地方，除了工资高，有几个待遇是比较好的。其中一个就是吃。为啥呢？领导们大多都是下井出身，每天升井以后就想好好吃一顿，难听点说，下一顿能不能吃得上都不一定。”抬头看一眼郭宁，看他饭也不吃了，直勾勾盯着他讲，他也索性说完了再吃。“你看啊，就比如说这鸡腿，你平时在外面吃饭，一个卤鸡腿多钱？少说也得五块钱吧，咱们矿才三块。为什么？这就是福利，这就是补贴。而且，下井工人，下一个班，饭卡上面给打30块钱，一个月少说也有六百多，这钱除了食堂和超市，没地花，那还不可劲吃可劲造？以前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我也懒得吃，工人们每天就是一碗面，有的能吃算你两碗。一顿饭下来花3块钱，一个月才多少。你没注意看，那些媳妇儿们，拿的饭卡，显示余额都在一两千，你以为谁疯了充饭卡充那么多？”说完，宋英明继续大快朵颐，凉了伤胃。

郭宁似乎明白了什么，正要吃，又想起来一件事：“哥，咱们怎么没有饭卡？”

宋英明被这个小弟问的哭笑不得，觉得这不是天真就是傻。“吃你的吧，缺你这点？自己人总得照顾自己人吧，月底算工资的时候告你。赶紧吃，吃完早点休息，晚上带你耍耍。”

半小时后，所有的饭菜再次见底。却依旧有人不停地上楼，然后失望的下楼。郭宁突然想起了什么，走进厨房，看见老高带领着一众厨师和服务员，一人一小碗大米，上面零星盖着点白菜。郭宁想起自己那丰盛的一盘子，然后觉得很羞愧。此时宋英明也走了进来，正要和老高说话，也看到他们的伙食，同样不忍。想了想，对老高说：“以后给自己多留点。”转身要走，才想起正经事没说“晚上下班后打牌啊！”

然后安排郭宁：“你留下，等老高他们吃完饭，把卫生收拾好。你检查了，合格了，把水、电、气都关了再走。晚上你也来，我去叫老田。”

等宋英明走远了，郭宁问了一句正在吃饭的老高：“你会打麻将吗？”

这一问可让老高来了精神，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喷到郭宁的脸上“我们四川人做饭水平一般般，打麻将那可是要得好的类！”

郭宁也笑了，然后想着他们吃饭还得一会儿功夫，就想先去超市买点喝的。走到楼梯口，看见老田上来了，郭宁主动打招呼：“田师傅！今天没客人啊？”不知道为什么，老高和老田年龄相仿，但是对于郭宁，就是喜欢一个直呼“老高”，一个称“田师傅”显得客气。

老田似乎被吓了一跳，然后笑着说“晚上有，中午让徒弟们备备货就行。吃完了，我还说过来参观参观，学习学习。”

郭宁身子一让，老田看见空荡的大厅，也不往里走了，也不参观学习了，扭头先郭宁一步从楼道里消失了。

郭宁下到一楼，看见同样是餐桌上的剩菜，却大相径庭。二楼的餐盘里，除了花椒、辣椒、姜片，几乎什么都没有，连菜汤都被大家倒进米饭了拌着吃了。而一楼，一盘子菜反而倒了一半。郭宁透过窗口看，很多菜，几乎没人动。不过。冲那颜色，郭宁也不想动。突然，郭宁想起来，张华和马文涛的饭卡还在他的口袋里。算了，自己被骂一顿，委屈他俩的五脏庙了。冲着窗口喊“卫师傅，我给人打包两份饭，刷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