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匕首之路

晚上十点钟，洛阳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楼下。他嗅了嗅自己的外套，闻到的只有非常强烈的烟熏味，他把外套脱下叠在手臂上，怀着歉意开始登楼。

握着门把手的时候，洛阳的双眼已经有些惺忪，但屋内的笑声瞬间就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打开房门，本以为会是漆黑一片、安静万分的客厅里此时竟是热闹非凡，不仅有正在眉飞色舞地向叶嫣然说笑话的朝歌，还有正在和吕老下棋的秦月。更让洛阳惊讶的是，那个让吕老愁眉紧锁地盯着沉思的棋盘上，放着的竟是五颜六色的跳棋。

见洛阳回来了，叶嫣然的眉眼里便全是甜蜜的笑意，她款款起身，装模作样地施了个万福，嘴上道：“老爷回来了。”言罢，她俏脸一红，别过头掩着嘴巴笑了起来。而在她面前的朝歌则早已笑的人仰马翻，他一边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大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洛阳知道这肯定是朝歌出的点子，但万万没想到叶嫣然竟会当真配合。不过回味着叶嫣然欠身施礼时那欲语还羞的神态，洛阳困意全无，只想牵着佳人的手谈谈人生渺小和宇宙浩渺。这时，叶嫣然把左拳背在腰后，右拳抵在唇边咳了咳，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大家都在等你呢，一起吃宵夜吧。”

洛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道：“好。”

宵夜是几道外卖送来的川菜和一大盘当地有名的烤串，除了吕老养伤不愿进食外，其余四人风卷残云般很快把食物消灭一空。众人都知根知底、互相信任，交流时也就言谈无忌。洛阳把追捕王吏现阶段的侦查思路向大家做了说明，朝歌和秦月立刻表示愿意全力协助。

“你们两个人真打算把自己宝贵的时光用来陪我办案吗？”洛阳劝说道，“你们能不能珍惜一下自己的青春年华？”

秦月握紧双拳，兴冲冲地说：“我刚才听叶姐姐讲了你们这次的冒险，现在打心底里觉得你有几分英雄气概！跟着你混，我觉得很好。”

朝歌看了秦月一眼，才说道：“我已经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你了，就算是错……”谁知朝歌还没说完，洛阳就已经听不下去，他连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言罢，洛阳回卧室拿出一块白板悬挂在墙壁上，右手握住签字笔，开始讲解案情和分工。他说：“现在已知在登记后找王吏做过心理咨询的警察共计十人，我和孟继凯每人负责调查其中五人的状况。秦月，我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和你的属下帮我重点留意他们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我提醒一句，哪怕他们家最近多买了些饭菜，都算是异常表现。”

秦月嘟嘟嘴，道：“小事一桩，真无聊。”

洛阳摇摇头，正色道：“现在王吏被通缉，他们这些人自然知道自己会被调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都会特别抵触这种调查，所以你一定要小心。我要强调一点，我只是让你观察他们有没有异常的举动，你不要自由发挥跑去深究人家的隐私。”

秦月摊开手，表示自己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随后，洛阳迎向朝歌期待的目光，说：“我们本来打算调取王吏心理咨询诊所门口的监控录像，来核实、统计所有到访者的。但在今天登录平台查看监控的时候我们发现，近期的录像全部没有了。”

“这是为什么？”

“一般来说应该是系统故障的原因，但我不能排除这是人为的缘故。”洛阳说，“针对之前的大量录像，我们中队的其他同事会去梳理统计，但我认为最关键的部分一定就在近期的录像里。我知道你的社会资源很丰富，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找高手调查一下这个情况。”随后，洛阳从公文包里拿出硬盘递给朝歌，道：“小心点，虽然跟领导汇报过，但如果真弄丢了，这个只能说是我自己偷的。”

“晕，修个硬盘都这么多规矩？”朝歌抱怨道。

“是的，按理说，这也是证据，不能交给非警务人员。”交代完这一任务的内容后，洛阳在白板上画出了王吏心理咨询诊所的位置简图，他在周围几处圈出圆圈，讲解道：“我打算调取诊所周围的其他监控，查找可疑人员。”

秦月蹙着眉头，道：“这样做效率不高吧。诊所在城区里，周围一直是人来车往的，你看周边的监控怎么能推断出受访者呢？”

“不是不可能的。”洛阳在白板上迅速地写下“警察”、“权限”两个词，逐一说明道：“我认为王吏能避开所有监控，一定是警察队伍有内鬼，而这个内鬼一定有很高的权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删掉诊所门口监控的录像。我不算大海捞针，而是重点留意所有经过这片区域的警察官员。如果能发现什么就好，发现不了也没办法。”

秦月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洛阳最后看向叶嫣然，道：“你该回学校了吧？之后我会搬进刑警支队的集体宿舍去住……”

叶嫣然摇摇头，道：“暂时不用。晚上父亲来电话，告诉我最近家中多事，让我在淮海市再待一段时间。”

“学校那边怎么交代？”

“联系了一位教授，由他向校方提出申请，希望延长我在淮海市公安局的实习期来搜集资料，帮助他撰写一篇调研报告。”

“好的。”洛阳放下荧光笔，面向众人说道：“暂时就这样安排可以吗？大家尽快行动，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

秦月和朝歌点点头，对视一眼后由朝歌开了口，他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呗？我送秦月回家了。”

洛阳闻言一怔，问道：“说起来，我怎么没有看到秦月的保镖们？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月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家和沈思齐局长之前就有过接触，现在已经决定完全站在你们警方这边了。我母亲觉得，你们是盟友中最可靠的几个人，所以让我代表她向你们提供帮助，同时……”

朝歌指了指自己，道：“她妈妈居然让我充当她的保镖。”

“而你没有拒绝。”洛阳摆摆手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快走吧！”

朝歌和秦月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反而是朝歌迅速拿起秦月和自己的拎包走向门口。秦月愣了愣也连忙跟了上去，宛如一只有些惊惶的小兔子。叶嫣然礼貌地将二人送至门口，嘱咐道：“路上小心。”

待秦月和朝歌离开之后，叶嫣然坐在了洛阳身边。洛阳闻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转身看向对方。叶嫣然光洁无暇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粉脂的痕迹，一双美丽的眼睛出神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你父亲说的家中多事指的是什么？”洛阳关切地询问道。对待令人苦恼的问题，洛阳始终坚信全力去解决远好过停滞不前。他迫切的语气惊醒了正在发呆的叶嫣然，她摇摇头说：“父亲没讲。”

洛阳双手握拳，叹了口气，道：“他有他自己的担当，希望你父亲能顺利解决问题吧。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会全力以赴的……”

叶嫣然打断了洛阳的承诺，微笑着说：“我现在需要你好好破案，然后早一点开始新生活。”

洛阳重重地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好。”

第二天六点钟，洛阳已经起床穿戴完毕了。吕老的房门开着，应该是去小区公园里进行日常的锻炼，而叶嫣然的房门则虚掩着，洛阳知道她一定还沉浸在梦乡。正打算蹑手蹑脚离开的洛阳突然心中莫名一紧，他鬼使神差般地推开房门走到了叶嫣然的床畔。他惊讶地发现她正蹙着眉头，额头上还有点点滴滴的汗珠。洛阳怀疑叶嫣然可能生病了，便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来唤醒她。可是连叫多声之后，叶嫣然不仅没有苏醒，眉间的痛苦之意反而加剧了。洛阳十分担心，顾不得礼仪便伸手触碰了她的额头，就在这时，叶嫣然突然睁开了双眼，待见到是洛阳后，眼睛又一点点地开始闭合。她先是说：“怎么了吗……”随后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咬词也越来越含混。

“你生病了吗？”

“嗯？”叶嫣然清醒了一些，用手揉了揉眼睛，道：“没有吧，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洛阳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没事的，你再睡会吧。”

看着叶嫣然这困倦的样子，洛阳对于惊扰她深感抱歉。本以为叶嫣然很快就会睡去，没想到她突然用力抓住了洛阳右手的手臂。洛阳不知道叶嫣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感受着她的力道而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没过一会，叶嫣然竟是双手揽着洛阳的右臂，一脸满足地睡着了。

为了完成这个动作而不得不单膝跪在床边的洛阳心疼地看着叶嫣然的侧颜。他从这个行为中感受到了叶嫣然心底深处的孤独和不安。

此刻的洛阳单膝跪在自己的“公主”身边，为她而悲伤，又因她而幸福。他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起誓，虔诚的像一名骑士，诚恳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