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悲的身世
陈晓纯同学回家以后，我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的消息。
电话打不通，短信不回复，我甚至还白痴到写信，在网上买东西寄去她家，可是一一没有回应。
但是我很肯定，送过去的东西，她肯定都收到了，只是没有回复我而已。
随他去吧，现在的我，也是时候专心写小说了。
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我的新小说一拖再拖，编辑那边已经很不耐烦，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在今个月的月底之前提交新作品，否则就要另外构思新的题材，之前那一个双目失明的少女的题材就要被毙稿。
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警告的敲钟，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可是生活的麻烦事不断地接踵而来，首先，我招惹了白痴礼的客人，她现在每天都约我在黄昏后，咖啡厅那里，要我念书给她听。
接下来就是小佩，她最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总是心神恍惚，心不在焉。我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给我听。
大概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在之前的时候，她常常拿着手机在玩，棒在手心里，离开一分钟都不行。
人人都说，女性一旦恋爱了，智商都会急促下降。其实不仅仅是指女性，所有坠入爱河的人，都会变得神经兮兮。
虽然我和陈晓纯不属于坠入爱河，我们是老夫老妻，可是最近这几天我做的事情也真够白痴的了。
谈恋爱就等于是犯贱。
为了构思双目失明少女的题材，我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闭关在出租屋内。
可是有一件事彻底打乱了我的计划，就是那位嚷着要我念书给她听的失明少女。
现在是五点钟，人约黄昏后，果然准时，我撕下灵感来袭的时候所写下的纸条，然后随便穿件衣服就出门了。
反正她眼睛看不到，我也不必顾自己的形象了。
到了那里，她一早已经坐在那里，等待我的来临了。
我从出租屋挑了几本没有时间阅读的书籍。
《倾城之恋》、《左耳》、《幽灵客栈》、《爱不盲》、《暮光之城》
这些书籍都是我从书店里买回来，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看。
现在她既然要听我读书，那我刚好趁这个方便之余，顺便抽点时间念给她听，这样我也等于看过了。
我刚坐下来，她就很灵敏地试探着问：你来了吗？
你确定自己是看不到的？我才刚刚坐下来！我用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她觉得很好笑一样：你不明白的，盲人的听觉和嗅觉是最灵敏的，你刚刚坐下来的时候，我都听到声音了。
好吧，我无力辩驳。你想听什么类型的书？我问她。
你都带了什么书？她问我。
我将五本作品全部摊在她面前：有青春小说、有恐怖悬疑、有爱情小说、还有奇幻类型的。
嗯……她双手撑着额头，思考着说：我喜欢听青春类型的……
为什么？我反问她。
青春小说等于爱情小说啊！她兴奋地回答着。
我只好维持着耐心向她解释：青春小说和爱情小说是不一样的。
是吗？她无解，不过无所谓了，念给我听吧，快点，我很期待呢！
我念了半本故事之后，她的神色变得很黯然。
怎么了？我合上书本，关切地问她。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没事，我只是觉得吧啦很可怜，很孤独。
是吧，可是她很勇敢不是吗？
嗯……她停顿着，示意我继续念下去。
第三段，张漾……
慢着，她喊停了我。
吧啦死了以后，她的家人都没有反应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整个故事线，都没有记录她家人的反应。
原来她和我都是一样，没有家人疼的……她喃喃地说着。
对了，你的家人呢？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她没有向我提及过她的家人呢？
她原先的表情消失了，像变脸一样，换了一张脸。
我没有家人。
可是谁都会有自己的家人。
我很特别的，所以我没有。
可是……
她突然失控般，大声地嘶喊着：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我没有再说话，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着头说：很抱歉，我的语气重了点。
没关系，虽然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可是我再也没有念下去的欲望。
我们就这样凝固在一个沉寂的场面，显得很尴尬。
终于由她打破沉默：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修女会出来找我的。
我这才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山，照耀大地的阳光已经消失不见。
好吧，注意安全。我简约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目送她离开了。
她离开的时候，背有点驼，她那走路的样子看着很惹人心疼，她会不会出事？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静悄悄地跟着她吧。
跟着她，穿过红绿灯，跨过大街小巷，兜兜转转，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摸到一张长椅，以后坐了下来。
我站在那里，思考着要不要继续等修女出现为止，我才离开。
天色渐渐昏暗，我寻思着，再过十五分钟，那位修女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找她。
但是很庆幸，修女还是出现了，她的样子有点神色匆匆。
不过有她看着她，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发现身后有一个女人做着和我相同的事情，都在盯着她看，但是她的眼神充满了关怀与紧张。和我的不一样。
我打量着她，她的年龄大概也就三十来岁，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龄阶段，风华并茂，风姿绰约。
她脸上满是忧虑，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想吐未吐，实在引起我的好奇心了。
请问，你认识她？我问她。
她的视线依然停留在她的身上，没有离开过，心不在焉地说：不认识……
可是我感觉，你们的关系匪浅。
她终于将视线移开，看着我说：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不要再靠近她！不要伤害她！
在我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已经跑开了。经过我前面的时候，散发出迷人的香味，令我心醉不已。
我定眼一看，原来修女已经带她走了，难怪刚才那个女人走得那么匆急。
她让我不要靠近她？什么意思呢？
陈晓纯拿着行李，经过劳碌奔波，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与其说是自己的家，倒不如说是别人的家。
她有一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有一个目无尊长，不分尊卑的弟弟。
尽管这个弟弟很顽皮，态度嚣张，成绩又不好，常常和同班同学吵架打架，可是父亲从来没有责怪过他，还当他是掌上明珠一样呵护，疼爱有加，就是这种溺爱，造成了她弟弟今天这样的性格。
相反，父亲对她的态度和对弟弟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样。
从小到大，无论她读书的成绩有多好，父亲也不会夸赞她；她放学回家后第一时间煮饭做菜，父亲也对她不理不睬。
她只要做错一点点事情，父亲就会对她拳打脚踢，破口大骂。骂人的用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后来弟弟出生之后，父亲对她更加冷漠了，一心将所有的心血全部放在弟弟身上，完全没有理会她。
她原本一直很天真地认为，父亲那是严厉的爱，全部为了她好。就好像一个很天真相信童话故事世界的儿童一样，执着而坚定地相信总有一天，她和父亲的关系会变好。
这一份信念一直持续到了十七岁那年，她才顿然醒悟。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父亲不爱她就是不爱她，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于是她在十七岁那年做了一个很致命的决定，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令所有人都头疼的问题少女。
她上高中第一年的时候，故意跑去理发店染了一个半紫半绿的头发；在手臂上纹了一个纹身；学会躲在后楼梯吸烟；上课的时候故意顶撞老师；考试作弊；上课逃学。
还特意找了一个全校最丑的小混混做男朋友，故意在教室亲热，被校长抓到，最后导致要见家长。
没想到，那次父亲竟然没有来，来的只有身体虚弱的母亲，小混混的父母都没有出现。
那天的批判大会静悄悄的结束，大概是校长看到她母亲身体那么虚弱，不忍心骂了。
那天，她觉得很绝望，她发现自己做那么多事情，都只是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甚至想他骂自己一句。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父亲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全程当她透明。
弟弟备受宠爱，让她羡慕不已。
同时她很憎恨弟弟，抢走她的一切，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在高考的那一年，高考的那天，她没有参加考试，拿了唯一的零用钱坐火车去深圳……
常常听别人说，深圳是一个孤独感极度赤裸的城市，你迷失在那里，就会找不到原来的自己。
此时此刻，她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迷失自我，弄不清自己要走的路，开始自我麻醉。
一醉就是好几年。
她推开门进去，弟弟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该死的王者荣耀，妈妈在电话中不少提及过，弟弟为了玩那个破游戏，偷了爸爸的钱去玩，不过爸爸都没有责怪他，反而主动给钱他玩。
这种溺爱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她回到家，弟弟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也懒得理他，熟练地找到妈妈的房间，推开门进去。
只见妈妈脸色憔悴、气游若丝。看到她回来了，妈妈倒是来精神了。
你终于回来了？她激动得要做起来。
晓纯赶紧扶她坐下来：你不要起来，多点休息。
她万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妈妈只是很想见你，其实我的病情还不算很严重。
我也想你了……
两母女幸福地拥抱在一起。
对了，昨天有快递公司送了一些东西过来，应该是网上购物的，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她看向房间的角落里，发现是两个纸箱的东西。
她知道是谁送的，也知道送快递给她是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