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壁画疑云

送他们进了房间，小张把我叫到她的房间，从袋里掏出一叠软妹币、约摸有个五六千的样子递给我说：“明天去完白沙我的行程就结束了，晚上我坐飞机先回昆明，汉斯他们后天一早坐飞机回北京，这是他们给你的这几天的劳务费，汉斯他们说很感谢你这几天的解说，特别是在东巴万神园关于神路图的见解，他非常欣赏，所以也多给了一些钱。这汉斯还真是喜欢你啊！”

我也没客气，伸手接过，然后随意抽出十来张递给她道：“给你回去买件衣服。”

她没接，撇了撇嘴说道：“你也不容易，如非你有文化的底子，这钱也赚不了，你还是收着吧，真想报答我，今天晚上肉偿吧。”

我呵呵笑着把钱揣包里跟她道了别，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随便弄了点吃的后，记得小木说的带我去鉴定画纸，带完汉斯他们后天没什么事，就打了个电话给她约了时间和见面地点，再估计着差不多到肉偿时间，然后悠悠地往酒店晃去。

一夜疯狂到腿软手麻扶墙走。

第二天起床与小张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带着汉斯他们就匆匆往白沙赶去。

在我看来白沙古镇实在没啥好逛，就一条街从牌坊一直到村尾，我感觉我撒泡尿的时间就能走完，如非大宝积宫壁画，白沙实在是没啥好看，说白了就一山村，哪怕它是木氏土司的发祥地。

汉斯他们果然也没啥逛的，到了白沙就直奔壁画而去。对于这些有关于东巴教和文化的东西，今天一参观没六七小时出不来。

这壁画我看过两三次，也没觉得有啥特别的，官方的说法是壁画为明初时所绘，历经三百年，因为各朝土司信仰不同，请的画匠也有不同，所以壁画就成了融汇佛、道、儒、藏传、东巴等各宗教的一个大杂侩，展示的是丽江的民族生活和宗教信仰等。

这些我没啥好解说的，小张的解说词更加官方和熟练，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们走走停停，然后随意简答一下他们的提问，行程太过轻松，一晚没怎么好好睡的我都不由得哈欠连天，惹得小张对我怒目而视。

“小吴先生，你过来看看这幅壁画。”我轻松时，汉斯却没放过我，招手把我叫了去指着一幅壁画说。不像其他人，他进了宫里，就一直站在那幅画前没有动过脚，

我走过去看他所指，以前这幅画我看了很多次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今天看到却突然觉得有所不同，嘴里不禁就“咦？”了一声出来。

汉斯见我好像看出了点什么，就问道：“你看这幅画所画的是《东巴神路图经》的场景吗？”

我摇摇头：“不大像《东巴神路图经》上所描绘的场景，你看这个人像，如果是按神路图，那是指引，灵魂是按照神路指示飘向祖先之地的，场景应该像那样。”我指着不远的一幅壁画说。“那才是去往祖先之地，而这幅画画的，这些人应该是在地狱里，然后经过天空中那个人的指引，经过一段场景后，他们又站了起来，后面更是飞上了上天成了仙神，这不该是描述神路图经的壁画。”说到这我愣了下，然后猛地抬起头望向汉斯，心里蹦蹦乱跳，我才知道他叫我过来看这壁画的意思。

“《东巴往生经》！”我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白沙壁画成画于明到清大致三百年间，我想这幅画不应该早于那时，我研究过，这幅画大致画于明末清初，你知道，如果没有真实参照，一般来说这样严谨的宗教壁画不会表现出来的，所以……”汉斯说到这儿就不再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不是真的有《东巴往生经》让人的灵魂重生的场景，那这宫殿里的壁画就不会这样表现并把他画出来，因为壁画的一大作用就是历史记录。如果只是想像而画出来，那怎么会与汉斯所说的《东巴往生经》的所示这么相似？

难道真的有《东巴往生经》这样的经书在历史上存在？我不敢相信。

“我就是在研究这幅画的时候看出了蹊跷和不同，所以才到处寻找资料，也才让我无意中知道有《东巴往生经》这本经书的存在。”

我惊呆了。

在白沙壁画呆的时间果然是超过了六小时，我们在那幅画前面就驻足了超过五小时，连午饭都只是在边上的小馆里随意吃了些就又继续去研究壁画，我们还细细的看了其他壁画，也就这一幅壁画像是在描绘《往生经》的内容，其他的都没有表达这方面内容的。

出来后我很想把今天与汉斯交流的内容跟木老师说声，但他从不用电话，而且今天所说的，我是闻所未闻，如此没有什么根据地就透露给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东巴不够严谨，为此我犹豫了。等明天与小木见后向她透露些，她是做纳西族文化研究的，难说会知道些关于《东巴往生经》的资料。

回了酒店安排住下，小张向汉斯他们一一道别，晚上她就要赶飞机回去了。至于跟我，我们俩都心知肚明这次难说就是最后一见，用不着伤感别离什么的，随意地抱了抱，我和汉斯他们目送着她乘车奔向机场。

留了个联系方式给汉斯我就离开了酒店，这是他强烈要求的，说是以后有什么我们还可以相互交流，我也没当回事，只当他是礼貌的一说，我也就礼貌性的一留。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起床吃了碗面，打了个电话问清小木已出了门，我拿了画才逛进古城，在大石桥上晒着太阳慢慢等小木的到来。

她很准时，这点我很喜欢，我很讨厌不准时的人，哪怕她是个很漂亮的美女，在我的观念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不可交。

因为没有联系方式，因为老头他不需要，鉴定纸的那个人只有地址和一个人名，我们不知道这时人在不在，只能到那碰碰运气。

那地址是个小院子，靠近木府边上，到了一问没这个人，问了下边上的店铺，才知道原来这是个东巴纸坊，但早搬到七一街上两三年了，幸好七一街上那个纸坊我知道在哪，我们又只能去那碰运气。

扎西恰好在店里，我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一个纳西族的东巴纸坊是一个藏族在经营，而且这个藏族还是东巴纸的传承人，并且是个东巴纸研究的大家。

“我从小就在丽江长大的，一直都在跟东巴纸在打交道，这是我师傅教我的，所以我精通东巴纸研究一点也不奇怪。”他似是知道我们心里的所想，一来两三句话就解释清了我们的疑问。

长得高大粗壮的扎西跟我年纪差不多，相貌堂堂就像是传说中的康巴汉子，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没有一点口音，没有穿着我认为应该穿的藏袍，而是穿了套牛仔服，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搞文化研究的人。

我拿出画说明来意，听说是木老师介绍来的，他很热情，连忙把我们让进楼上，泡上茶喝了几杯闲聊了会，才展开画看了起来。

扎西看得很仔细，有时用放大镜细看，有时还伸手轻轻搓上一搓，过了十来分钟，他才问我道：“你这画是从哪儿来的？”我又把这画的来历说了一遍。

扎西呼了一口浊气道：“很奇怪，这画纸我看了，我敢确切地说，画纸的年代离现在应该在二百五十年至三百年间，是古画无疑，我奇怪的是这用的书写颜料的年代却是近现代的，也就是说纸和颜料不是同一时期的。为什么会这样，我说不清楚。”

我听到他说的吓了一跳，老东巴跟我说这画大致百年岁月，结果到这一鉴定，又多了两百来年，这是让我向捡大漏又迈向一步啊。

“您确定？”虽然知道这样的话不该向一个纸张研究大家问出来，但事关重大，我还是不由得问出来。边上的小木我看也早想问这话了。

“确定，这纸只会是两百五至三百年那段时间的，因为东巴纸是纯手工纸，只采用丽江地区特有的高山野生稀有植物丽江荛花制作，纸张会显现出特有的植物纤维的特征，厚实而坚韧，又因为这种植物有微毒，所以制作的东巴纸不怕虫咬，保存的时间就特别长，时间长了，就呈现出古铜色般的光泽，各个年代因时间关系光泽度有所不同，又因时代不同所用工具和工艺的不同，导致了纸张里所含植物纤维量也不一样，我就是根据光泽度和纤维量才断定这纸达到二三百年。至于这颜料，你们看这红色，这种红色用的朱砂在民国之后才从四川进入丽江，时间不会太久远。”

我与小木对视了下，木老东巴看到画的时间近百年，这幅画的颜料也是近百年，也可能是画了没几年就让老东巴看到了，也或者我这幅与其他两幅又有所不同，年代更偏晚一些。

纸张是鉴定出来了，但也让我们更傻了，一百年左右的颜料画在了三百年左右的纸上，年代跨度这么大，让人实在莫明其妙。本来那些东巴文就让人摸不着头脑，现在又出这么个难题，以我这纳西族文化研究的水平想解答出这画的秘密，估计要到海枯石烂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