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了官府，福禄看着睿王的背影，莫名的觉得自家爷今天心情不错。小步到了他身旁，道：“爷。”
睿王低头分了一个眼神给他，又收了回来。踏上了马车。
福禄疑惑了，灰头土脸的跟在身后，爷看自己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摸了摸他的鼻梁，难不成是自己那里不对？
坐上马车，福禄从马车的暗格子里拿出茶杯递给爷。睿王看了一眼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后道，“问吧。”
睿王突然出声让福禄差点喜极而泣，却是疑惑的看向爷，仿佛在问，什么？
看着福禄这副蠢样子，睿王在心里好好鄙视了一番，然后道：“刚刚想问什么？”
福禄默默接过自家爷给自己的眼神，磕巴道，“老奴看王爷您还是第一次和人这样亲近，和那顾大人谈的这样开，顾大人虽是一方百姓，可爷您……”您对顾大人也太客气了。
这话福禄可不敢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说了出来。睿王睁开闭目修神的眼，看向他，眼里带着嘲弄。却还是开口道来，“丞相当道，父皇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国也越来越混乱，皇兄性子太过于软弱，对于现状也无法改变，现在，顾大人的存在不得不说是一个好时机。这大晋，不能易主啊！”
这话明显让福禄瞪大了眼，难得吃惊的抬头看了一下爷，继续低下头缩在一边不再言语。看着识相的老家伙，睿王继续闭上眼。
福禄一直都明白自家爷对那位置不屑，只是这些年爷的动作却是让他有些迷惑了。说爷不恋权势，那爷私下里操作兵团，自建军队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难不成爷想要那位置了？福禄看着闭目的爷，眼睛发起了亮光。怎么看，都觉得爷是五尊之像啊！
蠢货！睿王在心里龇了一声。
想不通的顾大人回府将大儿子顾云凡叫到了书房，想要一谈究竟。
“爹，你找我。”
顾大人微微颔首，道：“嗯，坐吧。”
“可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将儿子叫过来。”顾云凡过几月就要参加秋试了，虽说书都读在了脑子里，可是也多年没有参加考试，有些紧张。这才整日都在家里温习功课，家里人都明白，很少有人来打扰他的安宁。爹是第一个想要自己金榜题名的人，这时来打扰自己，他猜想怕是出了什么事。
“莫不是，那日小妹看见之人真的是皇子？”微微眯缝着眼，惊讶的道。
顾大人看向儿子说不出的欣喜，儿子长大了，脑瓜子灵活，果然被他料到了，“是，今日他找了为父。话语间，为父知道了他是三皇子，当今三皇子，就是前不久才被册封为睿王的皇子，也是众所周知的最有才的皇子。可是为父不明白，睿王来找我一趟就是为了恭维我吗？”
说来睿王去找了顾大人一趟，仿佛话语间都是在赞同他这些年的功绩。也怪不得顾大人会多想。
顾大人的话引来云凡的深思，这睿王千金之躯来此一遭肯定不是为了恭维父亲，俊秀的眉头紧促，思考半天，喃喃道：“莫不是这三皇子有了夺位之心？”
“不可能！”顾大人想也不想就坚决的拒绝了。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江南太守怎么会让睿王费尽心思的拉拢自己？要是十年前自己在朝为官，如若睿王是这样的行为还会让他觉得这个意思。现在他只是一个太守，有什么资本让一位王爷对自己刮目相看？
顾云凡看父亲这样干脆的回绝了，抬头看向父亲，现在他却是有些信这睿王是要拉拢父亲了。连父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名声有多大。
刚正不阿，一心为民。
这是每个官员做官的执念，却是没有几个官员能够做到。父亲这些年的兢兢业业估计早已经传到了京城。名声在外，又有谁陌生？
况且……
顾云凡秀气的眉头一皱，眼睛眯缝，闪过精光，“爹，你不是说上头有意将你升官吗？”
这么说 一切都想通了，难道传言有误？这睿王与世无争的样子是做出来给人看的？其实芯子里仍旧是个上位的主？顾大人想起睿王今日与自己谈话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机很重的样子。眼里坦坦荡荡，根本没有撒谎的躲闪。话里理直气壮，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
转眼顾大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对，云凡，这睿王身边的公公在离开之前专门回来给我道了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难不成这……”
“这就是一个局。”顾云凡接过话道。这睿王明显就是已经算好了父亲会回来细细思索他此次来的目的，所以在谈话里一再的恭维和称赞父亲，就是为了让他起疑心。而后来的住宅，不就是帕让父亲自己找上门去吗？
能够这样把事情预料如神，睿王的心机可见一斑。
顾云凡沉着脸，思索这种种。最后却不得不道：“爹，看来你不得不去见见这个睿王了。”
顾大人也像是想到了这一层，脸上有些沉重。他一直就只想着忠君为民，不管君是谁，他只需要忠诚就行。而关于皇位的争夺，他是最不想参与的，如今看来自己却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唉，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走在儿子身边，顾大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什时候已经长的比自己还高出一头了，早已经不是那个在自己的身后寻求保护的孩子了。“回吧。明日我去见见睿王。”
“爹，你……”
顾云凡想要说什么，却见父亲朝着自己摆了摆手。只得作罢，离去。
看儿子走后，顾大人关好房门。来到书桌前，按下一个开关，只见书房的暗门打开，他走进，拿出一个暗匣子里的东西，放在手里。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些东西如果被追究，自己就有可能有被灭门的危险。
这些全部都是账本，都是这些年来他处理案子里知道的关于官商勾结的案子，朝中大部分的官都是被买来做的。特别是最近这些年，越来越猖狂了。早些年他刚发现有这样的事发生，就不管不顾的上报过朝廷。等来的，不是朝廷的救兵，而且云安失踪的消息。
寻找了云安一天一夜，终于平安归来。这让顾大人不得不对他一直崇拜的皇上有过绝望，也是那一年他第一次省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到底是不是错的？自己忠诚的国君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这样付出？这就是那一年他开始收集罪证，将朝中大臣的罪证开始一条一条的收集起来，而不是选择上报。这个国家让他太过于失望！
妻子和孩子是他的全部，从他一无所有开始，妻子就不管不顾的下嫁给了自己，而他从那时就发誓要给妻子一个好的家庭。至少不用再为填饱肚子而忧伤！而这些年，家境虽好了，却是离家越来越远了，妻子带着孩子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整整十二年没有回过京城，没有再回去看过亲人。
说来，到底是自己对不起这娘三。现在却是又要让她们提心吊胆了！
顾大人看着这些账本，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视线模糊了眼，可是他的心里却是突然跟明镜似的。这些东西可以绊倒朝中一半的大臣，那相当于整个晋朝的大半江山，任由谁都不会允许这个东西的存在。就算是皇上也不会，他明知手下的官员贪污，那又怎样？权利不在手，就是这样怕任何的一点东西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
就算是他爱国将这东西上报，等待他的也将会是灭亡！没有哪一个君王愿意让人知道他本以为繁荣的王国到最后不过是虚像！他需要流传百世。
这些顾大人心里都懂，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此时这个不惑之年的男人，却是无助的站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哭泣着。
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整个大晋百姓！
想起小女儿那糯糯弱弱的可爱的话语，大儿子胸有成竹的志气，二女儿的温柔，还有娇妻，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载的女人，自己怎么能让他们陪着自己受苦？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都没法保护，那还算做什么男人？
最后在最近呼出一口气，沉重的将手里的东西丢在了火盆子里烧去。只留下一堆灰烬。他不能允许任何能够威胁到自己家的东西存在。
等顾大人回房已经是三更天了，苏氏早已经睡去。只是房内还留着灯，暖黄色的灯光，让他的心莫名的温暖成一块。
他突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家都没有了，自己还拿什么来保卫国家？那么自己只能全做愚忠！
脱下鞋子，合衣蹿进了妻子的被窝里，生出手臂围住娇妻的身子。心里不由的想，这么瘦小的妻子没有了自己的保护，该如何是好。
为了你们，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大人抱得有些紧了，苏氏被勒醒了。有些抱怨的锤了锤男人的胸口，“大晚上的，不睡觉。干甚呢？”
许是察觉到了夫君的心情不好，苏氏没有挣脱顾大人的怀抱。任由他抱着，察觉到了他身子的紧绷，她伸出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顾大人的背，果然没一会儿，顾大人的身子就放松下来了。
等苏氏叫他时，却发现顾大人早已经沉入梦想。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