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天将暮>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这么正派的年轻人
第二十四章 这么正派的年轻人
“你个老不正经的,别耍我了!居然让我去干那种下流的事!”南过瞪着眼大喊,但喊出口来就觉得这语气对老人过于冒犯,于是又低声解释说:“再说我也进不了城啊,你忘了吗,城门可张贴着连憨子都能一眼认出是我的通缉令呢。”
老人将脸一沉,似乎是没料到南过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几天相处下来,他没觉得南过是个古板传统的人。
老人翻手又从袖管里抽出一张卷作一团的轻薄皮革,这张皮革颜色蜡黄,看质地似乎又薄又脆,上面不光有裂痕和破洞,而且还带着些许松松软软的茶黄色绒羽。老人仔细将皮革摸索了一遍,然后就像捧着清水洗脸一样将这块皮革敷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又在皮革的褶皱处稍加修整,老人的样貌就变成了一个长着茶色胡须的中年汉子,口鼻孔窍畅通无碍,眉眼细纹栩栩如生。
在南过险些瞪爆右眼眼球的注视下,老人不声不响的揭下了皮革面具。
“这是西方异兽无面精雕的一块皮革所制,附在人脸上就能使人易换容貌,是当年我那恩师所赠。只不过这东西有些娇贵,每日最多能妆戴六个时辰,若是超了时,就会让它老化龟裂不复使用。长期闲置时也不必精心呵护打理,但若是使用频繁,每隔上十天半月,就需用鲜奶浸泡滋润。”
看着皮革面具,南过的眼睛开始烁烁放光。对于被通缉的他来说,这张皮革面具才是不二至宝,有它在手,许多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正当南过喜滋滋伸手去接面具的时候,老人假意咳嗽一声,又将面具塞回了自己袖子里。
“你说的也对,让你去干那么下流的事情,不应该,也不合适!”老人啧啧的道。
“哎呦喂!”南过立刻嘻皮笑脸的讨好起来,“您可千万别那么说,什么下流不下流的!再说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上流的人啊,只要有您一句话,别说亲她,当街扒了她裤子又能怎么样!”
老人翘起干瘪的嘴角,有意无意拍了下自己的袖口说道:“这不太好吧,别听我这老不正经的胡乱说。你不是马上就要走么?刚下了雨,山中路滑,路上行走当心着点,老丈我祝你一路顺风!”
南过哭笑不得,连忙说道:“我错了,我真错了!您老高风亮节,别跟我一般见识。前段时间被逼无奈我才捅出了那么大的娄子,您那个兽皮面具可对我太有用了。要不然这样好不好,这些种子我不要了,我只要那张面具?”
南过说罢,便真的将手中薄皮口袋送回了老人手里。
老人打开口袋摸出一颗种子后,对南过说:“你现在就吃一颗,吃完了,你就该舍不得还给我了!”
南过将信将疑的接过种子放进嘴里,他完全不怕老人会害他,如果对方真的怀有恶意,怎样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动手了。
僵硬的种子不易咀嚼且毫无滋味,但南过把它吞下喉咙的瞬间,却如同生吞了整块燃烧着的火炭,入腹之后,又像是豪饮了半坛陈年烈酒,火辣辣的在胃中燃烧起来,那种灼烧感倏的一下袭遍全身。短短一息之间,南过发了通身透汗,猛然感觉双腿一软,让他噗通一下跌在地上。
“哎卧槽,这特么怎么……”南过一句话没说利索,浑身骨骼就开始劈啪作响,一阵极其难耐的痛楚猝然发作,让他险些咬穿了舌头。
片刻后,南过就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次蒸锅,浑身通透无比,肌肤上每个毛孔都在极力舒展,体内每一组经络循环都在飞速的吐故纳新。
他从新站起身来,身上的创伤淤肿几乎完全消失,刚刚咬破的舌头也奇迹般的愈合了创口。南过活动了下手臂,右肩的关节复原如初,最令他觉得意外的,是左手上臂的筋肉出现了一丝知觉。
现在南过才知道,为什么连城蕨的种子那么值钱,一颗残损的种子都能具有这样霸道蛮横的治愈力,那么完整的种子岂不是要活死人肉白骨了。
老人将薄皮口袋牢牢扎紧,送到南过手上,“这种子固然效力奇佳,但不到迫不得已最好少吃,越是强效治愈的特效药物,往往就越是容易损人元气。再有一点你千万记住,当身体极度虚弱时,可千万不能指望用它来活命,即便是一个毫发无伤体质极佳的人,同时吃下两颗也能活活疼死。”
然后老人也不再戏弄,将皮革面具交到了南过手中。南过也顾不得自己的眼罩,迫不及待的把面具直接敷在脸上,只苦于茅屋中没有镜子,他也就无法即刻得知自己易容后的模样。
“你就不怕我拿了东西一走了之,不去做您交代的事吗?”南过揉着脸上面具说。
“不怕!”老人略显意外的说,老人觉得,南过更该在意自己为什么会让他去亲一个陌生女人,但他却对那个坊主的情况不问半句,“如果我得知你没有去亲过她,我就毁掉一株连城蕨,然后告诉我那东家说,是你做的!”
南过傻笑起来,表示他才不信老人会那么干。
老人也笑了,从怀中又拿出了个荷包说:“穷家富路,这点盘缠你带上吧,让你撑到西北是绝对不够,但好歹能叫你吃两天饱饭。算我借你的,我可要记双倍的利息。”
南过毫不矫情,接过钱来揣进了怀里,“这一去我要是还能活着回来,一定还您十倍。”
老人拄着拐杖把南过送出门口,这萍水相逢的一老一少并没如何不舍难离,只淡淡的一声招呼,南过就走了,老人也没有在门口驻足多久便返身回了院子。
种子的效力当真霸道,南过只觉得全身轻快,跑起来猛的纵身一跳便能两三丈远。寻到在山间一处清泉,他在倒影中看到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这张面具也确实是个好东西,南过明明将自己的眼罩也敷在了面具里面,可泉影中那个戴着眼罩的茶须大汗丝毫不露破绽,如果不亲自用手摸一下,本根本看不出那眼罩是被覆在面具之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或者该说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南过在临近晌午时走出大山,就真的进了城。
榭鼎是个小城,城门口只有两个打盹的守城兵,进出城门的行人也无需缴纳入城税。不得不说,城门口张贴的通缉令真的有些让南过想要骂娘,旁边几张通缉告示上所画的人头像一个比一个潦草,失真严重,根本比对不出人犯的真实样貌,独独轮到南过那张通缉令时,人像被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而且和南过本人有着九分形似七分神似,如此逼真的画像,别说是憨子,就是牵条狗来看一眼,也能在人堆里把南过找出来。
走在大街上,南过有些饿了,明明才刚吃过早饭不久,可现在肠胃里好像什么都没剩下,空空如也。
“兄弟!通杀赌坊怎么走?”南过朝路边一个摊桌上丢了几个铜子,信手就抓了两个新出锅的油饼,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摊主抬头一看南过的穿着,立刻变得十分警醒,连忙数了一下桌上的油饼数量,越数越觉得少的油饼不止两个。
南过几口就吃完了饼,他吮着手指上的油星,带了一丝不快的嚷:“通杀赌坊怎么走!”
“嚷什么!”摊主敲了敲炸饼的长杆,厌烦的说道,“沿街直行,看见高门楼向东走就到了。都穷成这样了还找赌坊,迟早输得被人剁了手!”
南过淡漠一笑,对摊主的话也不加理会,大咧咧的朝前走去。对于老人让自己去做的那件荒唐事情,南过真的没有想太多,反正无非就是打算利用自己搞出一些轰动的事迹,来掩盖他想做的另外的事情,简而言之也就是声东击西那一套把戏。南过觉得自己脑子不够聪明,想太多了也没什么用,老人这几天待自己不错,为了他去耍一回流氓也是心甘情愿。
穿过斜街复行百余步,南过顺利的找到了通杀赌坊。这间赌坊的规模不算小,隔着门上那扇印着赌字的宽大遮帘,能听到里面鼎沸的嘈杂。南过迈步走入,门口两个身形彪悍的打手对他理也不理,以南过现在的行头,想进茶楼酒肆一定会被人轰出来,可唯独赌坊不会拒绝这种穿戴的人。
走进大堂,南过发现里面赌博的种类五花八门,不光有牌九、押宝、马吊、弹棋和花会,透过后堂的门窗看去,宽敞的后院里还有斗虫、斗鸡、斗鹌鹑,甚至还有撞羊和跑狗,那里挤挤挨挨人头攒动,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闹哄哄的呼喊。
赌坊里实在吵得厉害,南过只转了一圈就心烦的要命。大堂里并没有半个女人,他可没打算过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便不声不响的挤进人团,将大堂中心那张四仞长短的押宝赌桌一脚踹翻。
摇晃着骰盅的癞头荷官正将“买定离手”唱得兴起,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飞起的赌桌压倒在了地上。四周赌鬼们马上退避开来,有两个瘦小汉子飞快的俯下身去抢地上的钱。
前后院的打手们蜂拥而至,一批人堵住大门,另一批人直接朝着南过围了上来。这些打手二话不说,直接向南过砸来了拳头,在赌坊里闹事,一般都是直接暴打一顿之后扔到街上,根本不需问出什么青红皂白。
南过没等到这些拳头近身,便提起面前一个打手的衣襟,像舞动巨锤那样在前后周身抡砸了一圈,刺啦一声布帛开裂,南过手中的打手一脸无辜的飞了出去,与身后两个汉字撞个满怀。其他几个打手见状后不敢轻易上前,只是不远不近的围着他打转。南过俯身抄起刚刚踹翻的赌桌单手举过头顶,然后轰隆一声抡在地上摔得粉碎。
僵在一旁的赌徒们哄的一声骚乱起来,有的跑去了后院,有的慌忙从临街的门窗中遁走,守着大门的打手们根本无从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