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物是人非

转眼之间，夏日已过，合欢谷内武林大会召开在即。

这武林大会乃是五年一度，所为之事无非有二。一是武林虽大却不能失了管制，因此每隔五年选出一任武林盟主。这个武林盟主也不是任谁都能来当，非得是德行武功都能让人信服的六大派或者世家大族的弟子不可。

而第二件大事，自然就是选出现如今的六大门派。江湖之中门派林立，总归要有个尊低贵贱，遇到大事也好有人牵头。因此不知什么时候起，每次武林大会中就有了选出六大门派这一环节。

六大门派的选拔也并无明确标准，不过大抵是要看门派里的弟子多寡，高手如何，以及该门派的影响力是否堪当重任。

至于四大家族，无一不是历史悠久，根深蒂固。而且所谓的四大家族乃是江湖上约定俗成，并非甄选出来，所以其地位倒不像六大门派一样容易撼动。

总而言之，武林大会乃是江湖上的一大盛世，这一届正巧轮到在欢喜门内召开，因此整个合欢谷这些日子里算是人声鼎沸。

武林大会五年一届，而欢喜门在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中刚刚跻身六大门派。因此今年是首次承办大会，门中上下重视非常。

合欢谷口，武林人士来来往往，一个年轻人正在那里迎来送往，忙的不亦乐乎。

这时节能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身份都不会低微到哪去，因此自然不能像平常一样派些末流弟子来迎客。

可稍有些身份的欢喜门弟子又不愿意来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因此派来迎客的多是些不大受宠但辈分较高的年轻弟子。

比如今天在门口迎客的，就是欢喜门主的弟子，陈秀。

陈秀数月之前还是欢喜门主的得意门生，可在钱家却因一时之气主动去找武当派太上长老冲霄的弟子比武，还输给了对方。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欢喜门主一直颇为喜爱这个弟子，但架不住武林上下都知道了他输给景衫的事，陈秀在江湖上的风评也因此一落千丈。

而且欢喜门与许多其他门派不同，由于门内派系错综复杂，各个长老分掌不同支派。所以各大长老对门派都有一定的决策权，虽然表面上长老的地位比掌门略低，但就实权来讲区别并不是特别大。

换句话说，欢喜门掌门不过是众多长老中掌管最大分支的那一个罢了。

所以即便门主偏爱陈秀，也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偏向他，只能打发他和那些犯过错的弟子一样，多少做些杂事。

许多往常和陈秀争宠，或是有所间隙的同门也抓住了机会，想要痛打落水狗，狠狠羞辱陈秀一番。

可陈秀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怨气，事实上，自从输给景衫之后，陈秀就好像变了个人。面对同门的羞辱，师父的轻视，竟然都能毫无怨言。

再加上欢喜门主对陈秀白给景衫的原因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深感自己之前教给他的笔法并不是十分合用，练习起来难免事倍功半。所以暗地里又选了一套铁戟断魂笔教给陈秀。

陈秀学了这套笔法，武功果然突飞猛进，也不知之前败给景衫，究竟是福是祸。

当然，陈秀也不用每天都来门口迎宾，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门主的徒弟。

可世事弄人，半个月才来谷口迎了这么一天的客，偏偏就能遇上这个他最不想遇上的人。

武当派，清正。

现在的景衫已经今非昔比，如果说几个月前初次下山的景衫还是凭借着武当派弟子的名头行走江湖，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名头。”

而为人传颂的主要事迹，就是“钱家刀剑胜陈秀”。

其实景衫在参加过钱二少爷的婚礼之后，就在武当山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一直到这次武林大会，他作为武当山上最年轻的清字辈弟子，不得不下山参加。

而在江湖之中，他战胜陈秀并不能算是一个非常值得谈论的东西。与哪个豪杰剿灭了哪家的匪贼，谁家的宝物被人盗走，或是哪个女侠与人喜结良缘这些话题比起来，景衫和陈秀两个新秀之间谁胜谁负显得完全不重要。

可偏偏就是不停地有人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提起景衫这次事迹，好像他们全都亲眼所见一样。

武当派作为六大门派之一，门派上下一向是武林大会的常客，然而连带武当掌门清虚在内的一应清字辈弟子，多半还没动身。

毕竟大会虽然日子将近，但还没有召开。六大派的长老掌门俗务缠身，自然要能在门派里多呆一日就多呆一日。

再者说，如果六大派的长老一辈都早早来到合欢谷。那欢喜门这些弟子就不用干别的了，光是伺候这些老人家就够他们忙的了。

所以说景衫是自己来到这里的，因为他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

无论是景衫还是陈秀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和地点见到对方。

平时和陈秀形影不离的苏婉儿不在，景衫在陈家时身边的诸葛云笙和上官冰也都不在，所以他们两个见到对方的时候反而少了点尴尬。

“清正道长是自己过来的？怎么没见到武当派的其他几位道长？”率先打破沉寂的是陈秀，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主家的人，理应先说点什么。

“啊！”景衫见到陈秀之后有些愣神，听见对方和自己打起了招呼，才如梦方醒一般：“是啊，掌门师兄他们俗务缠身，只有我在山上没什么事情做，就先过来了。”

二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在钱家的争斗，如同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交谈起来。

“上次一别，我和景兄弟怕是有半年没见了。今日看兄弟精气十足，神色内敛，怕是功夫更进一步了吧？”陈秀拍打着景衫的后背，嘴里说着些客套话。

“哪里哪里，我看陈兄才是步履轻盈，精神奕奕，这半年来武功显然增长不少。”景衫不像半年前一样木讷寡言，而是大笑着说些话来回礼。

门口迎客的自然不只陈秀一个，事实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辈分较低的弟子在一旁帮忙。主要负责带客人到住的地方，或者看陈秀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再为他分担一二。

比如同时来了两伙人，一伙是武当长老们，而另一伙是江湖上闲散的游侠。那陈秀自然要去安排武当长老，至于那些游侠，就由辈分低些的弟子来接待。

陈秀把景衫迎进门里，招手叫来一个弟子。这弟子辈分比陈秀低了一辈，因此虽然陈秀不似以往受宠，仍是值得他巴结的对象。

陈秀等那弟子小跑到了二人面前，对他说道：“这是武当派的清正长老，乃是谷内难得的贵客，你快吩咐下去把最好的客房清扫出来，供清正长老居住。”

景衫知道这是欢喜门应有之义，可还是得推脱两句：“欸，我们出家之人，不看重这些外物，就随便给我找个干净些的小房间就行了。”

陈秀一摆手：“那怎么行！景兄弟身为贵客，怎能怠慢。”说完朝那弟子一仰头：“还不快去！”

弟子答了声好，屁颠屁颠的跑去给景衫准备房屋去了。

没多一会，那弟子就跑了回来：“陈师叔，房屋已经准备好了，绝对宽敞干净！”

陈秀笑着点点头：“好小子，干活还算麻利。”

又转头看向景衫，面带歉意道：“景兄弟，哥哥我还得在这里接着迎客，就不能送你过去了，就让这小子带你去住处吧。”

“陈兄且忙着，实在是麻烦陈兄了！。”景衫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乎。

“对了陈兄，我已经到了合欢谷的事先不必告知门主，省的有人来扰我清净。咱们六大派的弟子，无论到哪总会有人......你懂得。”景衫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

陈秀听了，作出一副理解的表情，满口答应下来：“兄弟省的，反正现在离大会还有一点时日，这几天我保证无人去打扰你。”

景衫大喜，连声感谢。之后和陈秀又寒暄了几句，就跟着那弟子到了自己的住处，

合欢谷内虽然不大，但毕竟是一派的根基，里面房屋众多，显得有些拥挤。

景衫住的这处客房，虽然不算太大，但胜在前后清净。客房是欢喜门里常见的样式，雕梁画栋颇为浮华，与武当山上朴素的房宇大不相同。

见房屋坐北朝南，门前还有几株绿植，景衫心下还算满意。叫住那欢喜门弟子，塞了一小锭银子到他手上。

弟子见了银子，再三推辞，最后接下来欢天喜地的去了。

走进客房之中，景衫的脸上失了笑意。把包袱扔在桌上，躺在床上枕着双臂，思虑起自己的事情来。

这次武林大会谁当选盟主，谁成了新的六大派与景衫并无太大关系。景衫之所以早早的过来，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来这里，要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