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背后设局

九城兵马司数百府兵，此时被几个小书童指挥着搬东搬西的，早就憋屈死了，刚一接到林舒航传下的命令，一个个动作一停，转而面露狂喜，顷刻间放下东西，扭身便跑。

眼见九城兵马司的府兵一个个都跑出了门口，小书童气先是愣了愣，待回过味来，急败坏地追了出去：“诶——你们跑什么！赶紧回来把东西搬完！”

“我们家大人有令，要你们搬完东西的……”

一个刚将国子监的一位老大人的行礼，随意的撇在一边的年轻府兵，闻言回头瞅了那书童一眼，哼哼道：“我们校尉大人有令，叫我们撤！老大人们的东西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国子书院有的是人！”

书童依旧紧追不舍：“你们——”

“弟兄们，撤啦撤啦！”

“嘿！”

不过片刻，数百府兵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几个小书童追到了大门口，气得直直跺脚。

……

“校尉大人，咱们这样子跑出来，那些老大人会不会生气……来找咱们的麻烦？”府兵们跑开距离“国子书院”有一段距离了，见墨子卿牵马停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想了想，凑上去问道。

“一群书院的老头子……”墨子卿看都没看那个问话的府兵，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林舒航此时也牵着马过来，见墨子卿一面气定神闲，抚着踏雪的柔软的皮毛，一面若无其事道：“他们生气又能怎么样啊？咱们一不是书院的学生，二不是他们的手下，他们还能怎么找咱们的麻烦——”

“难不成……他们还能逮着咱们去读书——呵！给他们能的！”墨子卿心里陡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即刻便被墨子卿掐掉——不可能！如今她在朝领了威麟校尉一职，好歹也算是有个一官半职，还进啥书院读书？用得着吗！

此时此刻，墨五公子确实是万万没有料到，将来终有一天，她还真的运气背的“落”到了书院这些老头子的手里，那时候，尽管墨家的大公子平时与书院这些老头子关系颇好，却同样也“解救”不了墨家五少于水火之中，正是书院的这群老头子，给墨家五少留下了，排山倒海一般来临的“背书，背书，还是背书！”的噩梦般的记忆。

当然此乃后话，此时墨五公子自然没有“书院这群老头万万不能得罪”的意识，而在林舒航心里仍是有所顾虑的，毕竟他出身林氏，家风严谨，父亲尚书令林赏在入仕之前，还是景德书院的一名学子……然而今日，也不怪林舒航会巴不得匆匆逃离，而是他刚一到书院门口便敏感的察觉，隐藏在暗处有无数双的眼睛，一直在紧紧地盯着“国子书院”的一举一动，也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林舒航确实是有些怕得罪了书院的一群老人家，也实在巴不得赶紧的跑离那个“是非之地”……这件事情毕竟做了，此时再后悔也没用了。想通了这一点儿，林舒航低声问墨子卿：“咱们是不是得回去复命了？”

“急啥——”墨子卿瞟了林舒航一眼，眸底掠过一丝阴霾，“本来巡视京师才是我们九城兵马司的职责所在，而护送国子监那群老头子，原本就得是禁军的事儿……我都怀疑是有人在整我们来着。”

林舒航眸子微一眯。确实如此，今日这件事儿，里外都透着一丝古怪，兵马司与禁军各司其职，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此事原本就不应该是他们九城兵马司负责……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可当初口谕传下来，他们老司府似乎是二话没问，便将这个差事给揽了下来……可老司府的心里对这道口谕，难道就没有半丝的质疑吗？还是说，老司府实际上知道一些事情……却不敢在明面上驳了某些人的面子？

林舒航正这样想着，忽地却听墨子卿靠过来问道：“林校尉，上次陛下口谕四营八军要设立左右禁军大统领，那么现今的两位禁军大统领，叫什么来着？”

林舒航抬眸瞟了墨子卿一眼，不知他想到了些什么，眼底倏时掀起了一层微微波澜，却硬是装作若无其事道：“禁军右统领，是从左翼龙威营调任的蒙杉将军，而禁军左统领，是刚从左翼神威营调任的冯弼副将。”

“哦，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墨子卿听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半晌才压低了声音委婉地问起林舒航来：“你知道最近朝里发生的事情，我都不太清楚，咳咳，不知这两位将军在朝里是……”苍党？翼党？还是帝党？

林舒航也不愧是出身官宦之家，原本还有几分疑惑，此刻听了墨子卿的这番话，再稍微联系一下如今帝京党派争斗的局势，即刻便明白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据我所知，这两位将军算是两边不靠吧，还有，你倒是可以放心，我记得咱们九城兵马司……也没得罪过他们俩。”

“两边不靠？”那就是帝党喽。墨子卿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世上又哪有绝对的事儿呢？指不定哪天，这些将军就卷进了这储位之争的乱流，还只为了能提前效忠新君呢。

墨子卿正琢磨着，此时却听远处有整齐的马蹄声“哒哒哒”的传来，一时间所有人齐齐回头。当先骑马的那人一身深蓝色的指挥使官服，似乎要去办什么急事，在大街上骑马的动作也不见减慢多少，而他身后，紧紧地跟着约莫有百余来位九城兵马司的府兵。

这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是要赶着去打群架啊？看清了前头骑马的人，正是九城兵马司姓梁的左指挥使，墨子卿心中一股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且有愈来愈浓之势。

此刻，林舒航同样也看清了那骑马之人，剑眉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率先开口问道：“梁指挥使，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林校尉，还有威麟校尉……”梁指挥使在林舒航和墨子卿身前慢慢地停下了马，看看他们两人，又看看两人身后的兵马司府兵，脸色一时间似乎有些阴晴不定，“两位不是奉了陛下口谕，今晨护送了国子监的一群老大人去国子书院吗？怎么如今却有这等功夫在此地……如此逍遥？”

“一群老大人自然是给送过去了，如今我等也得回去复命了……”林舒航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侧眸看了一眼梁指挥使身后，一群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兵马司府兵，微一顿，转而问梁指挥使道：“梁指挥使，不知你带了这些人，要去何处呢？”

梁指挥使看着眼前两人，眸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道：“刚才有人举报，国子书院有学生雇人私相斗殴，场面似乎甚是惨烈，司府大人怕出意外，特派本指挥使前去查看。”

“国子书院学生雇人私斗？不太可能吧……”林舒航眸底旋即闪过一丝复杂，偏头与墨子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望见了各自眼中的担忧，“会不会……是有人栽赃？”

梁指挥使斜睨了林舒航一眼，冷冷一笑，语带嘲讽道：“都有人明言着举报上了咱们九城兵马司了，又岂是轻易的一句栽赃可了？”

林舒航平静地笑了笑，对梁指挥使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似乎恍若未闻：“国子书院学子斗殴，自有书院之章程严明惩治，再说了，我和墨校尉刚从国子书院离开，确实没察觉有何异常的……不过，本校尉还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直接就找上了咱们九城兵马司呢？”

墨子卿当即接茬，语气古怪：“书院有章程在上，国子监有大人在场，怎么听着梁指挥使这些话，似乎都在隐隐暗示着国子书院……不太安全啊？”

“你们这是什么话！哼！”梁指挥使面上闪过一丝厉色，顿了顿，明显不欲再与人多言，猛地一个挥鞭，胯下马儿响起一声嘶鸣，动作迅速地窜了开去。

身后的兵马司府兵面面相觑，朝墨子卿同林舒航身后领着的一群同僚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稍微停了一停后，这才认命般的追上前去。

“会不会出事了？”林舒航牵着马，靠近墨子卿身侧，低声问道。

“不确定。”墨子卿摇头。

林舒航见墨子卿面色闪过迟疑之色，语气一顿，斟酌着说道：“咱们要不要……回去瞧瞧？”

“我有预感……咱们刚刚离开，应该是正好避开了一些什么……”墨子卿美眸微眯，林舒航闻听此言，动作骤然一顿。

墨子卿抿唇，思索了许久，这才又吐出了一句话：“事出反常必为妖，我觉得今日……应该有人要对国子书院……那些夫子下手，这个设局之人有意让禁军避开，却特意让九城兵马司去淌这趟浑水，古司府也不巧将我们俩推出去复责此事……背后之人却没有预料到，我们俩跑路了也正好避开了此事，而如今背后之人，想让咱们九城兵马司的其他人，来成全今日之局……”

林舒航抿紧了唇，手心微微攥出了冷汗，良久，他掉转了马头，面色不变的对着身后的一众兵马司府兵，眸色不时变幻。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

朝廷局势纷扰，各方居心叵测，身为林氏子弟，向来不涉党争……如今，既然已知自身避开了一乱，而对于眼下之形势，更理应敬而远之才对。

墨子卿敛去眼中的复杂，默不作声地看着林舒航的动作。

“全部回身，咱们……也去国子书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