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绝望惨死（下）

天快要亮了。

沈亦舒站在海边，看着不远处的海平面交际处，一轮园日约约地在云层后隐出了火红的颜色和轮廓，红得带了一抹血色印在她的眼瞳里，连整个眼眶都被染得充血通红，清晨生冷的海风卷着海水在人脸上吹起了一层湿润的水雾，她的一头长发在风中凌乱，娇小的身影在这样一片烟波浩渺的景色下格外单薄。

在她身后，警车鸣笛的声音急促地响着，震得人头脑发痛，一辆辆警车停在那里，有警官猜测出她的意图，一手拿着喇叭劝说犯人不要冲动，另一只手按了个静止的动作让警员不要轻易靠近，沈亦舒听到他们的声音，慢慢地转回身来，一眼看向了人群里站在最跟前正依偎在一起的俊男美女。

她的唇角勾了一下，看起来像在笑，却泪眼朦胧，笑得很是凄凉，笑得盯在他们脸上的眼神里忽地闪过了尖刻如剜刃的狠戾，恨不得将他们剜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来。

“啊——”！她凄厉的叫喊声在众人耳边响彻起来，只见她死死地盯着江沐泽和林雪莉，浑身因为极其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栗，连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目光近乎狰狞，像是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小兽，几乎要克制不住扑上来撕咬他们的血肉！

似乎终于是注意到了她疯狂的视线，林雪莉一张柔美的小脸上怔了一怔，白了好几分，随即吓得一头躲进江沐泽的怀抱里，被江沐泽不动声色地躲开，等他再抬起头，眼神对着林雪莉，绽放出了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甚至是濒临爆发的警告。

沈亦舒却只觉得满嘴都是咬破牙关的血腥气味，她伸出一只手直直指向江沐泽，发了疯一样愤怒地大哭，“江沐泽，你好恶毒，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我！”

她只要一想起今早到现在发生的事，就觉得一股刺骨的冰冷从脚底流经过她的血脉直往她的头脑上涌，冻得她全身结冰，动也动不了，只消再一记打击，便会将她击得粉身碎骨。

她在海边别墅亲手为他做好了丰盛的烛光晚餐，为了庆祝他的生日，江氏已经在国际企业排名里达到了不可撼动的位置，江沐泽也成为了各大媒体竞相报道，称为商界奇才的响亮人物，这一切，她几乎不在江沐泽的面前提起，从不邀功。

就像林雪莉所说的，她沈亦舒，就是太傻了。

不傻，怎会这样轻易被人设计欺骗，两年来呕心沥血却不过是为了他人做嫁衣，到现在落得一个“证据确凿”，百口莫辩的下场。

不傻，怎会爱上这样一个狠心无情的男人，唯利是图，权力至上，她对他百般痴恋，他却只当是笑话一样从未放在心上，看她一步步投入他的陷阱，人生第一次，沈亦舒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而江沐泽面对她撕心裂肺的质问，除了始终阴沉晦暗的脸色，还有微微扭曲的，对沈亦舒投来了复杂的目光，眉宇间沉沉的墨色简直让人心悸。

他没有想到，沈亦舒的反应会是这样激烈，他虽说辜负她的感情，可也承诺了不会让林雪莉的算计得逞，让她将沈亦舒送进监狱，可沈亦舒所表现出来对他的痛恨，分明将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丝努力的这份心完全不放在眼里。

像是过了很久，沈亦舒抬起头来面朝向广阔无垠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幕里积压了一朵又一朵硕大的乌云，沉沉地仿佛压制在人的头顶，她又转头木然地凝望着被海风吹得浪花奔涌的海面，方才的一轮园日再次被云层完全隐在了身后，连轮廓都变得模糊，整个天地都给人一种暗沉而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江沐泽这时候像是叹了一口气，往沈亦舒靠近了一步，正要伸出手握上她颤抖不已的手掌，忽地被沈亦舒狠狠地用力甩向了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全身散发出一种不允许江沐泽动弹她一根毫毛的狠厉。

沈亦舒倒吸了一口带着铁锈腥味的凉气，她以为江沐泽是要抓她过去束手就擒，她比谁都清楚，被警察抓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在等着她，罚金是一回事，被判处几年的徒刑再出来，她的名声早就臭了，人生也等于毁了，还有谁再敢雇她做事？!

而更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怀着无尽的悔意和满腔的痛恨在牢狱里度日如年地熬过那几年暗无天日的时间，那样的折磨，她便是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

这时候，那些警员已经越来越靠近沈亦舒的方向，沈亦舒再次转头看向了人面前分立站开的林雪莉和江沐泽，林雪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微微背开江沐泽，低了头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娇羞艳丽得仿若盛开得凃艳的花朵，一只手掌轻轻地抚向了自己的腰腹位置，才缓缓放开。

沈亦舒的脸上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连最后的一点活气也没有了，只有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眶里突然又蒙上了一层迷雾，有什么东西也在眼里被晕得支离破碎，凝成了眼泪在脸上溃然成灾。

她按捺不住地痛哭，又隐忍不住地仰头扯着嘴角笑了笑，神色里黯然得仿若濒死。

警察们即将在她的身侧围成包围圈。

江沐泽回过头，大步上前就要过去跟他们交涉，在他离开的一瞬，他身后的沈亦舒狠狠地咬了一口牙，身体踉跄了两步，先是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叫声，然后猛地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插进钥匙发动了车子引擎，车箱里发出了刺耳隆隆的声音，车轮在原地“吱”地一声后卷起了沙滩的沙土疯狂搅动，扬起了一阵阵的尘土迷雾，等众人反应过来，沈亦舒已经连人带车地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