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兵分三路（下）

负责察看魍魉分据入口情况的欧阳冰芯和蔡懿藏在灌木丛中，由于相隔甚远，她们并未察觉到李伯仲他们那边发生的一切。

而过了这么久，也不见任何风吹草动，蔡懿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心想此次任务不免太简单枯燥了一些，就这么跟个木头一样呆在这里观察，实在是无趣，可却又不能随意走动，这附近可是恶兽林，虽说她在猎兽方面有些经验，但就凭她和欧阳冰芯二人，一个五品火术道行，一个从四品冰术道行，要是碰上了五品以上的恶兽，都是实力难敌。说到底，生性好动的蔡懿最烦的就是趴在地上久了，身子难免僵硬，颇感不适，好在还有欧阳冰芯作伴，可以解解乏，只是不敢大声说话罢了。

相比蔡懿的懒散，欧阳冰芯则要显得稳重得多，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盯着那口瀑布不放，即便是林鸟飞起，她也会立马把目光锁定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神经紧绷。

蔡懿看了看欧阳冰芯，撇撇嘴道：“冰芯，我看你没必要这么慎重，反正都这么久了，什么情况也没发现，李总管还说什么此次任务关系重大，我看也不见得，这里半天都没个人影。现在我反倒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那个什么魍魉的巢穴了，可能文楠带错路也说不定。”

欧阳冰芯瞥了一眼比自己还要大上五岁的伙伴，都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家了，心性还是跟孩童一般，真不知道蔡懿当初是怎么当上地字号飞捕的，随之淡淡问道：“你难道忘了天网‘上有令，下唯从’这条规矩了吗？”

蔡懿捂着耳朵，有些不耐烦道：“哎哟，我又不是不知道，一听到这些破规矩，烦都烦死。”

欧阳冰芯轻叹道：“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说蔡懿姐姐，你都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蔡懿白了一眼，“你怎么跟我娘一样，有事没事总爱唠叨这些大道理，当初我就是受不了家里人的没完没了，才选择当飞捕的。”

欧阳冰芯无奈摇了摇头，虽然蔡懿无心观察动静，但她还是想秉公职守的。

蔡懿翻过身子，小巧玲珑的身躯曲线还是颇为诱人的，只可惜长相随爹，小家碧玉姿色，不如旁边那位的冷美，过了片刻，兴许觉得实在无聊，她又坐起身子，把半个脑袋探出灌木丛，左顾右盼，看了没多久便缩了回去，突然灵光一现，眼珠子咕噜转动，轻轻推了欧阳冰芯一下，说道：“与其傻傻地呆在这里，不如我们到那水帘后一探究竟？”

欧阳冰芯直接拒绝道：“绝对不行，文楠说过不能打草惊蛇。”

蔡懿拉扯着欧阳冰芯的纤细手臂，撒娇道：“哎呀，别这么死板嘛，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欧阳冰芯置若罔闻，不再理会胡闹的蔡懿。

蔡懿一撅嘴，却也不敢一个人过去，没有欧阳冰芯的陪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

山林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唳鸣。

两女抬头一看，直接空中弥漫的浓雾之中，有一个黑影在上方盘旋，这只飞禽的身躯可不是一般的鸟类，展翅的长度，足有一个成人的身长，然而这还仅是从影子的大小来看，其实际的身躯恐怕还要在这之上。不过听声音可以清楚辨别得出，这只飞禽并不是飞行类恶兽，像是生活在草原上的鹰隼，可在这南方一带，即便有，也不会是这般庞大的体型。

紧接着，旁边的草丛响起阵阵的窸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二女急忙钻出灌木丛，背靠背，小心戒备，待到那使得草丛窸窣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时，蔡懿忍不住惊叫一声：“啊，蛇，是蛇！”

言语之际，被吓得惊慌失措的蔡懿念力不由分说地牵引而出，火术施展，双手团团念火甩出，朝爬行而来的蛇群扔去，可效果却微乎其微，即便烧死了一群，后面却还有一大群前赴后继。

“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的蛇？”

欧阳冰芯疑惑的同时，当即一掌拍地，寒冷的冰气顿时方圆扩散，那一条条毒蛇触之即死，化成晶莹剔透的冰雕，可是这些蛇群仿佛疯了一般，速度愈发加快，朝这边蜂涌而来，随后她又利用冰术冻住，眼看死去的蛇都堆成了一个环形的小山丘，但却仍旧没完没了。

蔡懿将念火化成一个火圈，阻止蛇群的靠近，可这些东西却全然不怕被烧死，接二连三地冲进火圈之中，好在有欧阳冰芯的冰术相助，凝聚水汽成冰，形如银针，将一条条毒蛇钉死在地面。

看着成千上万条蛇涌来，蔡懿急道：“聂庄那家伙不是说涂在我们身上的这种汁液可以躲避兽类的嗅觉嘛，为什么还是会这样？这些蛇杀都杀不完，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它们活活耗死了。”

虽然欧阳冰芯感觉此事有些古怪，但还是蹙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先回石洞再说。”

蔡懿一点头，朝蛇群扔出一团巨大的念火，杀出一条道路，随之便与欧阳冰芯突出蛇群的包围。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颤得厉害，后面的蛇群也不再追来，却并未退散，而是原地不动。

欧阳冰芯和蔡懿纷纷停下了脚步，前者凝重道：“小心，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我们靠近！”

蔡懿向后看看，又回头望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小脸上写满了惊恐，紧紧抓住欧阳冰芯的衣角，心想要是李伯仲他们在就好了，她也不至于这般害怕，都怪作为此次任务指挥者的文楠当时要分什么组，要不然她和欧阳冰芯哪会碰上这种倒霉的事。

待到声响越来越大，前方的地面突兀成一条蜿蜒的线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下钻来。

随着那条蜿蜒的线条直驱而来，即将来到二女跟前的时候，地底下的东西猛然钻出。

当那东西出现在眼前的瞬间，蔡懿便当场吓得昏了过去。

欧阳冰芯连忙扶住伙伴，死死盯着身前这条庞然大物，可一闻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忍不住柳眉大皱，捂住嘴鼻。

这是一条巨蟒，全身赤红如火，两眼青黄，有灯笼般大小，长约有二十丈，盘圈成圆，身躯缓缓蠕动，蛇身散着一股极难闻的恶臭。

巨蟒低下蛇头，围绕着二女转动，口吐蛇信，两颗尖长的毒牙也从上唇皮露出了一角，但它却似乎只是在打量着这两个陌生的人类，并没有活吞的意思。

“老伙计，让你的子孙都退下吧，你也别吓唬这位小女娃了。”

林中兀然响起了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巨蟒一听，立马与欧阳冰芯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张开蛇嘴，嘶的一声，周围的蛇群瞬间退散。

欧阳冰芯看着这些种种变化，最后将目光望向迷雾中的那道人影。

随着其人越走越近，被迷雾遮掩住的那张面庞终于显露出来，身子佝偻的老者手拄着一根骷髅杖，一副尖嘴猴腮脸，相貌丑陋不堪，头上也是光明绝顶，只有几根可怜的白发残留，其人一边走来，一边面带笑意，却显得有些阴翳。

不知为何，即便这位素不相识的老者面带笑容，可欧阳冰芯一见到这人的那一霎那，还是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不喜，甚至是厌恶之情，但念在他替自己解了围，便尽量不表露出负面的情绪，开口问道：“多谢老前辈相救。”

“救？”

灰衣老者在一丈之外驻步，听到眼前的小女娃所说的话，不禁一笑，既而看着欧阳冰芯道：“小女娃说笑了，老夫可不是为了救你们。刚才手下说有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徘徊，老夫这才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是两个年轻女子，正好抓回去试试老夫那为了培育母尸专门配制成的金蝉尸蛊。”

闻言，欧阳冰芯一皱眉头，言道：“你是魍魉的人？”

灰衣老者微微一怔，讶异道：“想不到小女娃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不少。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欧阳冰芯答非所问：“魍魉魑魅，白蚁之牙，如蛆附骨，无孔不入。”

这一次，灰衣老者的神情大变，双眼微眯，直勾勾地看着欧阳冰芯，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欧阳冰芯从身上取出一物，随之抛了出去。

灰衣老者一把接住，惊鸿一瞥手心的黑色指环，看到上面刻着的“无双”二字，顿时瞳孔微缩，而后抬起头来，面色再次有了变化，躬身上前，递还黑色指环，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和和气气，其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敬意，笑道：“方才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了，还望大人见谅。此地不方便说话，不如到据内一坐如何？”

欧阳冰芯收好黑色指环，看到灰衣老者的面色变化，不免松了一口气，内心那块大石也落了下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枚黑色指环代表着什么，但当年爹亲手交给自己的时候，郑重嘱咐过要好好保管，不可在外人面前随意显露，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拿给外人看过，即便是自己要好的伙伴，唯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拿出来仔细端详，可不管怎么看，依然瞧不出这枚黑色指环有什么奇特之处，谁承想今日却派上了用场，而从灰衣老者的态度变化来看，她这才意识到黑色指环的不凡，却也没开口相问，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我现在不方便与你们有过多的接触。”

灰衣老者歉意道：“是小的冒昧了，若大人没有其他吩咐，老朽便告辞了。”

欧阳冰芯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灰衣老者察言观色，笑道：“大人有话直说，老朽虽然年纪大了，但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全力以赴。”

欧阳冰芯深思了一会儿，随之说道：“现在我的身份是柳蕙天网的地字号飞捕，前一两个月，有一次碧柳园暗渡陈仓，给你们送活人的时候，我传了密信，却不料碧柳园的人办事不利，虽是逃过柳蕙天网的搜查，但我却已经被人有所怀疑，令我如今的处境岌岌可危，行动也变得束手束脚，不过目前他们并不知道我是卧底。此次来此查探你们的活动情况，共有六人，都是负责上次搜查的人，我想柳蕙天网应该是想以此尽快揪出奸细。”

灰衣老者试着询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欧阳冰芯接着道：“我想将计就计，利用这次机会，来摆脱嫌疑，栽赃嫁祸给他人。”

灰衣老者恭敬道：“谨听大人吩咐。”

欧阳冰芯轻轻放下蔡懿，走了上去，尽量压低声线，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