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林家子弟

东翎湛回京的消息，传入墨子卿耳朵里的时候，墨子卿正和林舒航在“国子书院”里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手底下一众九城兵马司的府兵，不停地被一群老头子呼喝吩咐，不情不愿地来回搬着东西。

刚一听到这消息，墨子卿原本面无表情的神情，顿然微微一滞，而后负手状似若无其事的，往院落一处偏僻的地方漫步走去。

事实上，这也难怪墨子卿惊讶，她原本以为待黔州的那些事情了结，至少也要有半个来月的时间，而东翎湛带着大队人马要赶回帝京的话，前后加总也至少要有一个月左右。可谁知如今只十余天的时间，东翎湛便抵达了京师。

行程这般匆忙，难不成……是有人催着他回来？莫非是景帝急召？墨子卿蹙额不停地思索，倏地又接到了清泉的传音入秘：“公子，九皇子回京之后，即刻便进了宫，之后听说他在老皇帝的书房里突然吐血，又陷入了昏迷，刚刚才传了太医诊治……”

闻言，墨子卿美眸微一眯，即刻用传音入秘问道：“东翎湛回京的路上，有人伏杀？”

“是，据属下查知，至少有三路人马拦截追杀，参与追杀的皆是个中高手，好像……七杀盟也接了追杀贴。”

“原来如此，看来东翎湛是被一路追杀着回京的，这也难怪他的行程会如此匆忙……”墨子卿眉心跳了跳，微一沉吟，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唉，竟然连七杀盟也掺和进来了，上回七杀盟接贴刺杀祁连天宇，不巧却让本公子给撞上了……若接的是必杀之贴，则必然是不死不休的……所以当初“一煞”出手，本公子还以为定是必杀之局，可谁料“一煞”中途却突然收手，之后，也没见有其他动作，当时本公子还纳闷了好一阵子……而这一次，这一次东翎湛又是活着回来的，这算不算是七杀盟的第二次失手了……咦——对了！这回“一煞”可有出现？”

清泉传声过来，声音中似是微带一丝迟疑：“好像……是没有吧。”

墨子卿听出了清泉的犹豫，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微着偏头，自言自语的低喃：“真的会没有出现吗？难不成东翎湛的命，还没有一个草原世子值钱……不过好在此番东翎湛又躲过了一劫，他这个人不得不说还真的很是命大，嗯，这也是一件好事……你可知东翎湛伤势如何？”

清泉微一顿，传音回道：“据说伤得很重，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此次随行的太医令、侍从无一生还，就连皇帝御派随行护卫的一千禁城高手，也仅有十七人能活着回来。”

“本公子试探过，老皇帝特派的那一千禁军，确实个个皆是大内精英，这回七零八落的回来，可见东翎湛的这趟归途，确实是凶险万分……至少三股势力一路追杀不休，而其间又有七杀盟出手……”墨子卿的美眸，倏地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一千大内精英，对上一群亡命之徒，能有十几人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公子，这也够老皇帝气上一回了。” 空气中气息忽沉，一旁树影倏地微一晃动，而下个瞬间，清泉倏然便在墨子卿身后现身。

“那是——”墨子卿瞥了一眼身后掩不住幸灾乐祸的清泉，薄唇微微勾了勾，想了想，好半晌，嘴角有一抹沁凉笑意微扬，“如今，东翎湛没有尽如人意的死在帝京外头，看来得有不少人要食不下咽喽。”

“如今东陵的朝局也不算安稳，边境，眼看又要烽火来袭，而东翎氏的这群皇族子女为了储位大争，却仍是这般势同水火，父子间相互算计，兄弟间相互陷害……呵，可叹这座城，多少年了……不知它得见识了多少异姓兄弟的相互倾轧，同宗族人的骨肉相残……好像这世上每个皇族的底子里，都是这般血淋淋的……”

墨子卿刚开始说这话的时候，清泉的嘴角仍挂着一抹笑意，只因为他听出了，自家公子的话里头，同样隐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是，慢慢地，墨子卿语气忽地一转，声音一低，隐隐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悲凉，仿佛……还有一份似乎要深入骨髓的孤独。

清泉嘴角的笑意，随着墨子卿的低喃，渐渐敛去，眼底浮现出一丝迷惘，甚至不安。他家公子在为何事，而悲凉呢？有他们在，公子又为何会感到孤独呢？

清泉唇角紧抿，倏地察觉墨子卿的视线状似往他身上一飘，仿佛是怕墨子卿发觉，清泉迷惘的神情一逝而过，顷刻间，语气一转，似是想提出些别的事情，以图转移墨子卿的注意。

“对了公子，您让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清泉神色幽幽道，“您的猜测的确没错，当年许氏嫡系英年早逝的，是许家大少爷许淮南，而如今的许氏家主便是嫡系二少——许怀栋。”

“当初，与此事稍微有些关联的人，无一例外在许家大少死去的同年，一个个不是出了意外死去，便是骤然大病身亡……依属下看，那些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实情，所以最后全都被灭口。”

墨子卿不出意料的点了点头，突然身形一顿，一脸怪异地回过身：“既然相关人员全部都被灭口，你们又是如何打听到此事的？”

清泉顿时哑然，清秀的脸显出一抹诡异神情，半晌，委婉道：“好像是九子他们稍微去查探了一下……许氏的坟地。”

嗯——原来是去查了一下人家的坟地啊。

墨子卿双手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地慢慢背过身去，稍微点了点头，这满意之色还没显露出三分，倏地却神情一滞。待她回味过来，骤然回头，美眸瞪着一脸无辜的清泉：“你说啥——九子去刨了人家的祖坟！”

“其实，也不算是刨祖坟吧……”清泉骤然面露尴尬之色，语气弱弱的应着黑着一张脸的墨子卿，“属下听九子他们说，在许家的坟地上，那个号称是许家二少的那个棺木比较容易找，他们只是打开了许家二少的棺木……稍微查探了一番。”

黑着脸的墨五公子，闻言沉默了一瞬。

“……他们怎么查探的？”

清泉微一偏头，一本正经的思忖了片刻后，低低道：“……他们好像是截下了尸身上的一小段手骨，出去让人检查了之后发现……年龄似乎有些对不上。”

墨五公子倏地便无言以对了。虽然，她很清楚九子的武功，是师承于墨家暗卫之中的顶尖高手，但是，他们这般横行无忌的行事风格，到底又是承袭于何方神圣呢？

墨子卿想了又想，不由得摇摇头。不过，这挖了，也都挖了是吧？给填得平平整整回去了,应该也没人会发觉吧。随后，她转而又想——可是填回去也算是挖了呀。

墨子卿憋着气，闷闷地想道：这样子放任他们行事无所顾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呢？毕竟许氏是世家名门，而偷偷挖了人家祖坟的这种事儿，对于他们一向讲礼的墨家中人而言，是非常的不合适啊。不行！以后她得留心着约束他们一点儿了。

清泉默不作声地乖乖待在一侧，拿不准墨子卿心中所想，也只好不时抬起眸小心翼翼的略微瞅几眼，墨子卿那不停变幻的脸色。其实，这事儿他起初也觉得九子做得甚是不妥，谁又会这个样子……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二话不说便跑去挖别人家的坟地？

但是，不挖嘛，又得不到真相。过后，清泉再仔细想来……其实也难怪九子会如此行事，虽说他们是墨家养大的，但却不是仁义为上的墨者。他也自小在墨家长大，族里的一些事情他也隐约知道个大概。

墨族之中，守护墨氏嫡系子弟的，有明卫，有暗卫，明卫是随行保护墨家子弟，他们行事大多数都要受到外界的约束，明面上的事情都由他们来做，而暗卫之中的有些事情，是不一定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总而言之，墨氏暗卫守护墨家，用的是杀伐之术，而留给小辈的，是冷冽之心。有些时候，成事可以不拘小节，包括取人性命，刨人祖坟等等事情，看似不仁，但清泉知道，墨氏的暗卫之中绝对有不少人，都做过这等事情。九子自小秉承墨氏暗卫指导，别看平时似乎有些狗腿疯癫，但行事为人，却绝对是藏不住有阴戾之气。

墨子卿负手而立，抿唇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身后悠悠的传来林舒航的声音：“墨校尉，你在这儿愣什么？发现什么了吗？”

“没！”墨子卿当即转身，回应得爽快，倒让林舒航不由心生疑窦，他剑眉微一皱，好奇地左右瞅了瞅，而清泉此时低着头，无声无息地立在墨子卿的身侧，林舒航多瞧了几眼后，却也不甚在意。

倒也不是林舒航没眼力见，实在是清泉在墨五公子身边是经常出现的，林舒航早就知道，他们九城兵马司内一个叫“小五”的清秀少年，就是墨家五少身边的一个护卫……帝京大家族在九城兵马司内，随意安插个人实在没什么可稀奇的。

所以，林舒航确实是选择性的将清泉彻底给忽略了。他狐疑地盯着墨子卿瞅了又瞅，犹豫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墨子卿偏过头来，懒洋洋地瞟了林舒航一眼，慢腾腾回答：“这大清早的被一群老头呼来唤去的，换作是谁，谁的心情能好过了？你吗？”

林舒航顿时深有同感地点头，眼睛无意地往旁一移，冷不防却撞上清泉看过来的视线，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此刻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林舒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俊颜不由得显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来：“奉命行事，我们又能怎么样？”

“唉，本公子又没说我们能怎么样，”墨子卿美眸微阖，眼神幽幽，“我只是心里很好奇啊，你说咱们得罪了谁啊？兵马司里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我们给赶上呢。”

闻言，林舒航神色微一怔。得罪了谁吗？什么好事，都能让他们给赶上？他抿唇沉吟了半晌，一对剑眉依旧紧紧地皱着。如今让墨子卿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呢……

“不管了不管了——”墨子卿突然便不耐烦了，“反正咱们的差事也算是办完了，东西搬得差不多就行了，下令撤了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林舒航眼里掠过一丝精芒。

“国子书院难道会没人吗——一群老头子想骗谁呢？”墨子卿撇撇嘴，眼神里一抹鄙夷顿然显露无疑，“书院里光是学生就是一大堆了，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了，撤了吧。”

“可毕竟……都是一群学子。”林舒航明明是迫切着想离开，被墨子卿一语点破了，却仍在语气犹豫。

“这学生平时学习也累了，是得时不时的锻炼锻炼的。”

“好！那咱们就撤吧。”

林舒航果断地一转身，避开了身后清泉略带嘲讽的视线。

这也不怪他林舒航虚伪厚脸皮啊，事实上，他早就想跑了呀！身为林家子弟，要是又没有这点眼力见，他林舒航就白活这十几年了……如今的国子书院，各方虎视眈眈的，本来就是一个相当敏感的地方啊！这个地雷一般的地方，他希望除了今天踩这一两脚……而其余的，他是一点都不想掺和上半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