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十二王爷

芳华殿，大厅明亮宽敞，四角雕刻精致，四根顶梁柱子一溜儿的花纹盘旋而上，好似花开其上，繁花锦簇。

而此刻，大厅内只有飘零一个人。她静静的站在这里，似乎在欣赏着这不同于玄国宫殿的风景，又似乎在思索什么。

然后她微微低叹了一声，脚尖轻轻一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双臂伸直，裙边飞扬，犹如盛开的莲花，一瞬时间，她已经连转了好几圈，身形仍旧稳稳当当，不见丝毫晕眩。

接着手臂微弯微摆，时高时低，随着身形变幻着，有时还弯下身去侧旋一个，指尖一时变幻作莲花状，一时又如羽翅徐徐展开。

“美人！”一声呼唤从飘零身后传来，飘零顿时缓下气劲，慢慢停下了身形，散开的裙摆也渐渐的收拢，犹如羞花闭合。

“你可让我好找！”那声音越发的喜悦，脚步声响起，两三步便踏入殿来。

飘零回身看去，却见来人笑容张扬，似乎在哪儿见过。微一思索，对了，在未央城又逢皇甫义的时候，不正是这个男子在青楼后院里拦住了她的去路，然后引皇甫义来见的吗？

只是那时候她没有太留意这人，只觉得他举止轻浮了些。而且那时光线不好，她也未曾细细打量这人，现在看来，这人年轻得很，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你是……”飘零有一瞬的疑惑。

这个人和皇甫义熟识，如今又能进得宫来，想必是身份不俗的。要知道这个时候虽然祁连没有张扬那一晚的行刺之事，但是这皇宫可还是隐隐戒严了的，所以没有祁连的允许，一般人还真进不来。

更何况这里是后宫属地，一个外朝男子，如何能随意进得来？

“美人可以叫我阿诠！”男子笑嘻嘻的走过来，似乎一点也不见外。

“公子说笑了，只是这里确实不是能随意来的地方。”这人能走到这里来，自是别有身份，她又如何能轻易莽撞的开口这般唤他？更何况飘零和这人也没有什么交情，这般称呼实有不妥。

“放心好了，皇上他可不管我，我想来便来！”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不怎么喜欢提到祁连，然后又笑着靠过来，“不愧是神仙妹妹，刚才那身姿真是飘然若仙。”

这人竟连皇帝也不惧怕？阿诠……诠……飘零微微思索，好像皇室之中，十二王爷便是叫做祁诠吧？这人莫不是皇子？

飘零微微看了那男子一眼，若说是皇子，那也不无可能，听说这祁连上位之后，一些兄弟们慢慢的都被贬去贫乏和远离都城之地了，还有一些已经身死，只有这十二王爷却还留在宫内，祁连对其态度十分亲密。

可是据闻，这十二王爷今年才十岁……眼前这男子年轻青青，可看上去，这身量不说十四五，也最少得有十二三岁，这年龄……不太对。

“怎么了？神仙妹妹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在猜我的身份？”那男子见飘零不说话，不禁笑着问道，“好了好了，我最怕美人不理我了，我告诉你便是，你可不能不理会我的！”

“公子请说。”飘零顺势接话。

“咳咳，本王乃是当今的十二王爷！”那男子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

“真是十二王爷？可是……”飘零疑惑的看了一眼那男子。

“哎呀，我长得高嘛！而且懂得多，所以很多人就看不出来我的年龄啦！”那男子笑着又凑过来，“这样不是很好嘛，溜出宫的时候要进青楼也没有老鸨儿因着年龄问题，赶我出去啦！”

被这人这么一解释，不知为何，飘零却是觉得好笑。

皇室之人向来早熟，在皇室，一个十岁的孩子便可以满腹阴谋盘算，也可谨小慎微，懂得察言观色了，那么现在一个十岁的孩子可以张口闭口油嘴滑舌的，似乎也不奇怪了？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成长的，生成这么一副性子，倒叫人无奈得紧。

“神仙妹妹，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和我聊聊吧！之前你好不容易进宫了，还被皇上藏得那么紧，现在你终于到这芳华殿来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过来的！”祁诠伸手拉了飘零的袖子，晃了晃。

若是旁的男子这么伸手过来，飘零只怕早躲得干干净净，可是一想到这是个十岁的孩子，她倒是不好太严厉了。

不过他这一口一个“神仙妹妹”的，还真是让她无语。

“民女可不敢让王爷如此称呼。”飘零开口说道，“再说了民女比王爷的年岁大了不少……”

年岁比他大这么多，居然还叫她“妹妹”，难道不别扭吗？

“那又如何，美人即便年龄大些，那还是美人，而且叫美人‘妹妹’，不是显得更亲切吗？“祁诠笑着说，然后思索了一会儿，举了个例子，“那翠红楼的姑娘们，可是不论年纪，都很喜欢别人叫她们‘妹妹’的，每次我一叫，她们就可高兴了！而且那里的男子可是说了的，遇见喜欢的，叫一声‘好妹妹’准没错的！”

飘零闻言，忍不住抬袖，掩嘴而笑。“好妹妹”都出来了，这翠红楼应是青楼烟花之地吧，想来这十二王爷一身轻浮气息，该不是都从这青楼里学来的吧？

“你很喜欢逛青楼？”飘零不知为何，忍不住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那里面的姑娘们长得漂亮，人热情，好得不得了呢！”祁诠笑着说道，一脸得色，不知又想到什么，凑到飘零身边说，“当然了，还是神仙妹妹你最漂亮了！”

“民女名唤‘飘零’，王爷还是别叫民女‘神仙妹妹’了，民女不习惯。”飘零眼含笑意，轻瞥了一眼一脸讨好笑容的祁诠，然后说道。

这祁诠从头到尾，根本连她的真容都没见过，就知道她漂亮了？飘零有些好笑的又眼了祁诠一眼。

“哦……飘零……”祁诠摸着下巴，念叨着飘零的名字，“美人原来叫飘零啊，嗯嗯，这个名字可是比那些花啊草啊的好多了。”

见祁诠一脸感兴趣的模样，飘零淡笑不语。

“飘零妹妹，你跳舞的时候真好看。”祁诠对飘零的名字也没有纠结品评多久，便笑着又说道。

这“妹妹”两个字就不能摘了去……飘零无奈看了一眼祁诠。

“我就是喜欢叫你‘妹妹’嘛！”祁诠似乎猜到了飘零在想什么，仰着下巴说道，“我还不是叫皇甫义‘阿义’，他都不反对的！听说你要嫁给他，那他都不介意了，你也不要介意嘛！”

这又是什么歪理？飘零有些奇怪的看了祁诠一眼。不过好像当时遇见祁诠的时候，祁诠确实称呼皇甫义为“阿义”来着，那个时候，两人也确实以兄弟相称。

不过这也是因为祁诠的辈分比较高的缘故吧，他和皇甫义还有祁连是同一辈分的人物，如此相称倒也不算奇怪。就是现在明显她年岁长于祁诠，还要被称作“妹妹”，着实别扭了些。

“你……真的不喜欢？”祁诠见飘零没有作声，不由得一脸沮丧，“好嘛好嘛！我不叫你‘妹妹’便是了，你不能不理我！”

说着祁诠已经抱住了飘零的手臂，飘零微微一惊，便要抽出手臂，谁知这祁诠却抱得死紧，好像赖上了飘零似的。

“你希望我叫你什么？”祁诠一脸不知道飘零不愿被人这么抱着胳膊的模样，径自说着，“嗯……阿飘？阿零？可是这么叫不太好听啊……”

“王爷……”飘零无奈看了祁诠一眼，“这样不妥。”

“嗯？有什么不妥的？”祁诠仿佛毫无所觉，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出格，“对了，你不要叫我‘王爷’嘛，这样太生疏了！你还是叫我……”

“阿诠！”殿门外传来一声呼喝，飘零抬眸看去，是祁连。

“你又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放开！”祁连走进殿门，看见祁诠，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啦！”祁诠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松开了抱着飘零手臂的手。

“这时朕的地方，朕哪里去不得？”祁连瞟了祁诠一眼，“你别在这里惹事，赶紧回去。”

“就不！”祁诠瞪了祁连一眼，然后看着飘零说道，“我是来找神仙……”

祁诠本来是想唤“神仙妹妹”的，可是一见飘零看着他的目光，想到之前他答应下来的话，又将“妹妹”两个字吞了回去。

“反正你别管，我来找人玩的！”祁诠郁闷的看了飘零一眼，然后对祁连说道。

“玩够了就回去。”祁连的脸忍不住冷下来了几分，“别出去鬼混，该多读些诗书，明白礼仪。”

“我不管！”祁诠微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看来我该再找一位太傅来好好教导你了。”祁连气得也哼了一声。

“你！”祁诠闻言像是炸毛了一般，伸直了手臂，指尖直直的指着祁连，一脸气愤，“你要是敢找那些老头子来，我……我就来一个打一个！”

“放肆！”祁连一甩袖子，喝了一声。

飘零在一旁暗自偷笑，原来这还有祁连搞不定的人，她本来以为这祁连就够无赖了，没想到他这十二弟，耍起泼来，更加的无赖，这果然是兄弟啊，仔细看一下，两人眉宇间也有些地方比较相像。

“你不逼我，我自然就不放肆了。”祁诠被祁连一喝，微微缩了缩脑袋，然后又嘟囔道。

“你再不回去，只怕冰太妃要担心了。”祁连顿了顿，然后渐渐收敛了怒气，反倒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祁诠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眸，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祁连说道：“好，你厉害！”

然后祁诠气鼓鼓的跺了一下脚，又转头对飘零说道：“美人，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朝着祁连哼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走了，经过祁连身旁时，竟是连正眼也没有给一个。

这兄弟二人相处的模式也太有趣了，照着祁连的性子，不该是个能容忍别人这般对他不敬的，可是祁连却偏偏忍了。而这祁诠也是，明知道祁连做了皇帝，他的处境很危险，可是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一般，还对祁连如此的不客气……这兄弟两的关系真有些奇特。

而且那个冰太妃……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了，之前在祁玉质问崔菀的那晚上，她曾在祁玉口中，听到过这个称呼，似乎这个“冰太妃”和祁连有不正当的关系……

只怪自己当初对这方面了解的资料实在太少了，再加上皇室的资料除了明面上的一些，其他的都很难搜集得到，这冰太妃在祁国皇宫里似乎并不出众，仅仅是个太妃，连基本的资料都欠缺，现在想想，资料上好像写过这冰太妃育有一子，因而在先帝逝世之后被封为了太妃，不必出家，得以在宫中继续享受荣华。

这十二王爷应该就是冰太妃的孩子了吧，难怪十二王爷一听“冰太妃”三个字，就老实了。

“他没扰着你吧？”祁连走上前，微笑着问道。

“没有。”飘零淡淡的说道。

“你还在因为我不肯放你和皇甫义离开而生气？”祁连似乎带着些幽怨般的说道，“所以你宁肯到这儿来和一群舞伶住着，也不愿意住在我之前跟你安排的地方？”

“这个问题民女之前已经和皇上请示过了，皇上您是答应了的。”飘零看了祁连一眼，“民女入宫是为了献舞，自然该跟宫内舞伶住在一处。”

“你当时那个模样，我敢不答应嘛……”祁连嘟囔的说着，然后走近了一些，“仙子不要生我的气，我实在是太想和仙子多相处一段时日了，明明是我遇见仙子在前，为什么仙子现在偏就喜欢皇甫那小子……”

抱怨的语气中，带着几许寥落和委屈，着模样倒有几分孩子气，和刚才祁诠的模样有些相似，仿佛是吃不到糖果的孩子。

“皇上，您日理万机，不该来此卑下的地方，待到献舞之日，民女自会恭迎。”飘零微微侧了侧身，避开了祁连的目光。

她有些弄不明白，到底哪一面的祁连才是真的祁连，所以对待他的时候，难免谨慎提防，不肯轻易表露情绪。

“仙子……”祁连见飘零如此，不仅幽幽一叹，似有别的什么混杂在叹息中，转眼消逝，几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