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乡间少年

乡间的清晨本该是安静得很，却是因为文翎一行人的到来瞬间就如同炸开的礼花一般。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更多人。

乡里人的声音早已遮盖住时不时从远处传来的鸟啼声犬吠声，文翎坐在应凌身后宛如是到了菜市场一般，只觉得吵得很。她伸出头去看前面的赵岩，看到的只有赵岩的后背，但文翎似乎能透过赵岩的后背直接瞧见他皱着眉的模样，心下想到，赵岩应当是很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吧。

可是似乎也没有出声制止，只是默然地看着面前的乡里人喧嚷的场面。

再说这乡里人，睡上一个一个喊着说去叫花婆婆，可是在文翎所视之处却是没有一个人有所动静，他们也就只是简单地挤在一块儿，面带喜悦之情，嘴上喊着“花婆婆”可就是不动一个脚步，倒是奇怪得很。

不知道吵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安静安静！”

随后就见着一人从人群的最后端钻了出来，头上带着一顶斗笠，身上穿的是灰色麻布短褐，手上拿着一支竹竿，“嘟嘟”地敲着地，似乎是想让人安静下来。但是那轻微的声响怎么可能大得过嘈杂的人群声。

可是那少年偏是不开口，手里的竹竿仍是敲个不停。最后好像是有人见到了这名少年，嘴里喊着：“小示哥儿来了，大家安静安静啊！”

这嗓音出来之后，所有人这才陆陆续续地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少年。

少年咳了一声，高声道：“大清早的，不去干活要干嘛？等着我爷爷给你们断水是吗？”

“哪里啊，我们正要去呢！哎，好了好了大伙儿们，散了啊，都散了哈！”

一个中年大叔笑嘻嘻地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句，随后那群人就散开了。大叔从一旁拿过一个草帽盖在了自己头顶上，走过少年身边时，用粗糙的大手胡乱捋了捋少年的头发，然后一把扣住少年的脖颈，将他拉了过去，接着把嘴巴凑到少年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说完之后还看了文翎一群人一眼，之后就松开了少年，拿过身旁的锄头，慢悠悠地朝田野那边走去。

少年头顶斗笠，背对着文翎等人好一会儿，在赵岩身下的马儿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之后，他才转过身来，同时也将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

这样一来，就让文翎等人看清楚了他的面貌。两道英气十足的剑眉底下是一双乌黑明亮如同放在溪水之中被月光照耀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眸，高挺有型的鼻梁下是一张大小恰到好处的薄唇，皮肤色泽与村民相似，却也不算是那般黝黑，准确来说应该是健康的小麦色。总之，五官看着十分英俊，英俊到让人觉得这张脸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偏僻狭小的乡里。

少年的身材也是十分匀称，长手长脚，纤细得很。

他歪着头，斗笠被他拿在手上垂放在身体的右侧，与文翎一行人对视了许久，这才开口说话：“你是谁？”

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并且问的不是别人，正是文翎。

而这般确定是文翎的缘故则是他已经将左手抬起，用左手食指明确地指着文翎这般问道。

文翎一愣，反身性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我叫文翎。”

少年听了这名字，像是在回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不认识。你们走吧。”

说罢，少年将斗笠放回头上，转过身准备离开。身后的文翎见状急急忙忙从马背上翻身下去，吓得前面的应凌都误以为是文翎不小心掉下马去。

赵岩见文翎匆匆跑向少年，眉头微微一皱，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般安静地看着文翎，看看她要对那少年说什么话。

少年刚走几步，感觉身后有人跟上来，微微侧过身就见文翎从后面冲了过来，有些没能停下脚步一般，一头撞着少年的肩头，鼻梁碰着肩头，撞得文翎立马蹲了下来，一手捂住鼻梁，但另外一只手却是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袖。

“……你没事吧？”少年并没有甩开文翎，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蹲在面前身侧的这个姐姐，心里不免想到，这个漂亮的姐姐莫不是是个傻子？不然撞过来是为什么？

文翎捂了好一会儿鼻子，低着头摇头，手却是没有放开。少年也很有耐心，便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文翎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流鼻血的时候，文翎才抬起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少年，闷声道：“那个……你能带我们去找花婆婆吗？”

少年低头看着文翎，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看起来有些古怪，文翎见他不回答，便是又问了一声，那少年方才回神，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不可以。”

语落，便是抽回了自己的衣袖，抬腿就继续走着。

文翎因为蹲在地上有点久，在少年抽走衣袖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身体失了重心，便是一下子扑到在地上，心头正暗骂自己怎么这么蠢的时候，就听见刚刚要走的少年声音变得时候僵硬，他说：“你要做什么？”

文翎一抬头，就见一身紫袍的赵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少年面前，正把一柄剑架在了少年的脖颈上，一脸冷漠，不发一言。

我的天！怎么回事！文翎见了这场面吓了一跳，立即从地上跳起来，跑到赵岩面前，伸手握住赵岩的手，将赵岩手里的那柄剑从少年的脖颈上挪开，道歉道：“我家……这位脾气不太好，不好意思，他不是有意的。”文翎险些要说相公，但是想到赵岩似乎还没有接受自己，就只好省去了。

少年的脸色并不好看，若是他的皮肤白了点，说不定还能看出个苍白之类的。他绷紧一张脸，扫了赵岩一眼，将视线放在了文翎的脸上，比先前还要冷漠地说道：“你们走吧，我们这儿不欢迎带有危险利器的人。”

说完就要跑开，嘴里还喊着“下次连外乡人都不欢迎了！”

文翎见着他跑了，心下刚叹了口气，却见头上有一个人影飞过，连忙朝着应凌方向看去，却不见方才在应凌身边的袁一。

“你让袁一去抓那个少年了？”文翎有些汗颜，她见赵岩点了点头，又看向方才少年跑开的方向，就见那儿有个人影飞快地往回走开，人影的身上扛着一个人。

正是袁一和那个少年。

“你们要干嘛？”少年被点了穴，直直地立在文翎等人的面前。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村里人经过。

赵岩早已将剑收回去，他淡淡道：“为什么不带我们去找花婆婆？”

“凭什么要带你们去！”少年瞪了赵岩一眼。

赵岩道：“因为你是这个乡里最能接近花婆婆的人。”

少年一愣，文翎也跟着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应该知道她是谁。”赵岩又开口，伸手指了指文翎，道：“你方才问我凭什么要带我们去。那么认真地回答你，凭的就是这个人。”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文翎就更加迷糊了。

少年咬了咬下嘴唇，道：“她不是，你不要以为弄个与玉姐姐容貌相似的人，便能糊弄我。”

“你说的玉姐姐是谁？是玉儿吗？”文翎一听这少年对玉儿的称呼，便觉得他与玉儿与花婆婆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少年闭嘴，决定不再说话。文翎在一旁倒是显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赵岩瞥了文翎一眼，对着少年说道：“她是你玉姐姐的女儿。”

少年一听，立即抬了头去看文翎。的确，这是玉姐姐的容貌，不说十分像，至少也是九分像。

赵岩见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倒此只是为了了解玉儿的过往，知晓后便会离开，不会再多做停留。”

语落，一片安静得很，这时身后传来三三两两的说话声，袁一伸手将少年的穴道解开。少年身子一软，便被一旁的袁一伸手扶住。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只见远处走来一男两女。男子与其中一名女子的年纪相当，而另外一名则是个少女，三人面上都带着笑容，聊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却都很开心的样子，一派和睦融融，不难看出他们三人或许是一家三口的关系。

少女正说着话，转过头就见着少年，又看见了文翎等人。表情一变再变，先是欢喜，再是惊艳，最后变成羞涩，然后将视线从赵岩身上挪开，又放回了少年身上。

“小示哥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和阿爹阿娘要去山上摘柿子，你要一起吗？”

少年的身子有些发麻，不得不稍微靠着袁一，他看着少女，笑道：“不了，哥哥今天有事，再次再跟你一起去吧。”

“好。”少女又看了文翎等人一眼，眼神有些警惕，小声道：“那，下次一定要一起哦。”

少年点了点头，身后的夫妇也走了上来，又是跟着少年寒暄了两句，便是说了一句“替我们向花婆婆问好”之后就带着少女离开了。

文翎看着那名少女离开，隐约觉得她似乎在中途有转过头来又看一次他们的感觉。但距离实在有些远，她没办法看清楚到底有没有，也许也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想着，文翎刚准备收回视线，就听见身后的少年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带你们去见花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