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万不得已

连炽躲在角落里，练习了不下百遍等会儿跟凌珑说些什么，该怎么说服她随自己一同进皇宫救人，看见那个乡下人一早就出来雇马车，他趁此机会溜了进去，找到凌珑的房间，他不知道凌珑会不会这么早醒来，不过是想碰碰运气，可他还没敲门，里面的人却把门打开了。

凌珑一阵错愕，而他倒露出收割所有少女心的灿烂笑容：“真早啊！我的小寿星！”

“你才叫早吧。”凌珑还没迈开脚，又被他推进房里，她叫嚷着：“你干什么？老六还等着我下去。”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昨夜没赶回来陪你过生辰，看在今日一大早去给你买长寿面的份上，别生气了好吧。”他把凌珑按坐在凳子上，陪着笑脸说，凌珑白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的礼物是两碗长寿面？”

心里同时也在纳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连炽居然主动跟她认错，这家伙从来不会在乎她有生气，心情有多不好。

“当然不止，但长寿面是必须吃的，吃了就长生不老，活得比我还长久！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凌珑呆呆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一直以来的愿望她自己都快忘记了，似乎今时今日她已不需要许这么幼稚的心愿，也可以直视他的眼睛而不再脸红。

也就在此时此刻，连炽觉得她变得不一样，她也觉得连炽变得陌生。

可是，多年相依为命的情谊，让这两个人都不愿意去挑明去承认这种变化。

凌珑看着他十分积极地打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还亲自夹起来喂她，真得叫人难以拒绝，是，她每年生辰必吃的东西就是长寿面，娘亲以前回做给她吃，娘亲去世后，连炽就带着她出去吃，不管走多远的地方，都要给她弄一碗长寿面，因为这个傻丫头真得相信，吃了长寿面就能跟连炽一样不老不死。

当然，她很早就明白，吃长寿面不过是一种习俗，一种美好的愿望，对她来说，真正想做到长生不老，最实际的办法就是，成为凌云部落的首领，得到神的青睐，从而成为神界一员。而最近她最为热衷去找翡翠岛，得到天外奇石，无非也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

连炽嫌弃她丑，嫌弃她凶，她都可以改变过来，唯独这件事，就算连炽不嫌弃她，她也接受不了自己变老变丑的时候，连炽却风采依旧。

可现在，这些想法，好像在她心里一点点淡化，连炽焦急地说：“怎么，难道我喂你，你还不赏脸吗？难道是太热呢？”他赶紧吹了几口，再度递向她，凌珑便吃了几口意思意思一下。

“好了，我真的要下去了，今天老六还有很重要的事。”

连炽的脸色顿时暗沉，不高兴地说：“他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难道比你过生辰还重要？我都说了，等你吃完这碗长寿面，我就给你一份梦寐以求的大礼。”

“梦寐以求的大礼？”

“对，来再多吃一点。”连炽看她还是动也不动，继续纡尊降贵喂给她吃，可他实在不喜欢干这种卑微的事情，双手都在颤抖。

“好，我吃完了，礼物在哪里？”凌珑好不容易把最后的一口咽下去，把手伸了出来，打算尽快收下他的礼物，就能尽快下楼，不让老六等太久。可她的眼皮感觉越来越重了，该不会真像连炽所说，是吃饱了就想睡的猪吧。最后，甚至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头栽进连炽的怀中。

连炽的双手仍在颤抖，心房仍在剧跳，他冲出房门，揪住一个刚给客人端洗脸水的店小二说道：“你下去，跟这间房的客人说，这位姑娘有事先离开，让他不必等了。”

小二战战兢兢地收下他的银子，点头答应。连炽随即回到房中，把凌珑扛在肩上，跳出了窗户。这件事，要是让六道知晓，他一定不会答应，而凌珑要是知晓，只怕想得更多，不能让她知道皇宫那些冤魂，都是萧乐所为，而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救炎华。他带她走，不过是为了取一碗血而已，很快就会结束，从今往后，他都对她客客气气的。绝不再跟她吵架打架。

连炽已最快的速度奔向皇宫，心里头不断这么安抚自己，可他的心仍是跳得越来越快，快要跳出胸口，如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性命都捏在他的手上，叫他如何不紧张。

另一头，六道听到小二带给他的消息后，就觉得不对劲，狂奔上了二楼，却已是人去楼空，他又揪着小二的衣服质问，是谁让他带来这消息的。六道的样子绝对比连炽可怕上万年倍，小二吓得快尿裤子，说是一位红头发的少年说的，他看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那姑娘应该和他是认识。

事情，本是合情合理的，连炽和凌珑本来就是形影不离的，一同出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六道身怀通灵镜术，能预测危险，如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当初奔赴黄泉狱海的战场，而凌珑却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每想起来一回，都要心折骨惊。

他连马车都不要了，跑到街上到处寻找，到处去问，可这时候，独孤风和昆布找到了他，昆布倒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昆布说道：“先生不必担心，两个孩子估计只是贪玩，上京乃天子脚下，布防严密，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昆布，还是多派人人手找寻他们的下落，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们说得这些也都是凡人看法，就算是天子脚下，对妖魔鬼怪的不会有任何震慑之效，他心里头万分后悔：“昨晚我就应该把她的穴道解开。”

“入宫之事不容耽搁，还请先生随我进宫。”

六道见独孤风身边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只留昆布一人，他只好随他一同上了马车，一路走过，他也不忘到处搜索两人的踪迹。对这个连炽向来不屑，可如今希望自己的感觉不会错，连炽只是嘴上不承认，心里头肯定很早就对凌珑有意思，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丹阳宫中，凌珑和炎华都被抱到放着炼丹炉的院子里，天气寒冷，连炽同样也担心凌珑的血一放出来就会凝结，所以不得不把她整个人都带了过来。

“人找到了。”萧乐看他怀中紧抱着的人儿，伸出手要去接走，连炽却在后退。

“怎么呢？”

“你答应我，只要一碗血就可以。”

“这不是你说的吗？找到命宫相同的人的鲜血，把赤蟾蛊引出来，人被你找到了，怎么就犹豫了？你还想不想救炎华了。”

“炎华当然要救，可你也不能伤害她，还有不能把她弄疼了，也不能把她弄醒，还有，准备最好的伤药，我那种一涂就能好，什么疤痕都不会留下的药！”

望着连炽痛苦而纠结的表情，萧乐眉头紧皱：“炽儿，瞧你紧张的样子？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全城十岁以上的在册姑娘，都被召了进宫，只怕都被你杀光了，我是万不得已，万不得已……”连炽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保证，自己再犹豫下去，会直接把凌珑带走。

“看这小丫头确实比炎华还要好看，难怪你小子不舍得。听说你从魔界出来后，跟着一对母女亡命天涯，应该就是这个小丫头吧。”

“你少废话！你要是能自己给炎华解毒，何需用到她的血！”

萧乐深深看着这个跟平日截然不同的小侄儿，他之前哪怕是看到一群宫女被赤蟾蛊毒折磨得死去活来，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管是魔族还是神族，都觉得自己凌驾于众生之上，凡人怎么死，怎么痛苦，他们全无感觉，可是今天，他还没动这小丫头，连炽就要对他出言不逊。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炽儿，在她和炎华之间，你是想保存谁的性命？”

连炽火红色的头发，火红色的眼睛都在表达自己现在有多着急，多愤：“小舅！我只回答你一次，要我做这样的选择，我只能选择自己去死！”

萧乐看了他许久，最后指着一张长长的椅子说道：“来，把她放上去。”椅子刚好能放下纤小的凌珑，炎华就在她旁边的小床上躺着，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若是再不醒来，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睁开眼睛。

连炽看着萧乐拿着一把薄刀走到凌珑身旁，那把刀将在她手腕上割下去，连炽定定地看着，难受得仿佛这把刀要割在他心口上一样。

“炽儿，你再捏着她的手，血是流不快的。”

连炽一直都很喜欢红色，也认为鲜血的味道是最好闻的，凌珑小时候受了什么伤，他第一个冲过去把她的血舔干，她浑身流动着比任何人都要鲜美的血液，可如今，他看见这些鲜血如水柱般落到碗里，感觉头越来越晕了，胸口越来越闷。

“够了！”连炽生怕她的血流干，时时注意她的脸色，给宁国公献血的士兵那般强壮魁伟，掉了一碗血后，也要休息好几天，不知道凌珑醒来后会有何不适，这一次，他一定日日夜夜守在她身边，皇宫的事暂时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