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坦诚相见

“没关系的。”景衫摸着上官冰的头，安慰道：“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后半生和你的前半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上官冰还带着哭腔。“你这种年纪轻轻就被高人看中，十几岁就和武当掌门同辈，学的所有武功都是世间一流的天之骄子，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人？”

在这之前，景衫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别人艳羡的对象，所以听到上官冰这样说不由得为之一愣。

“我能理解的。”景衫轻声安慰道。

“你能理解个屁！”上官冰似乎有些恼怒，一把拍掉了景衫的手：“这种时候你安慰安慰我也就完了，何必编瞎话骗我！”

“我真的能理解！”景衫迟疑了一会，柔声回答：“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拜在武当门下的。”

“你还记得那个儒生说的，我们都是凡物，但你们还算干净，而我比之你们更为肮脏么？”景衫忽然提到了一件似乎与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他一个疯子的话，能怎么样？”上官冰不置可否。

“我十岁以前，只是一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景衫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字一顿的说道。

听到这，上官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景衫，似乎想确定他有没有骗自己。

“可这应该不是他说我肮脏的理由，他之所以觉得我脏，应该是因为之后的事情。”景衫若有所思的说道。

“最早的时候，我们那有个叫吴老六的人贩子。到处偷抢别人家的小孩，孩子小的时候，就让他们在城里要饭。等长大了，有些姿色的女孩就卖进青楼，不那么漂亮的女孩和男孩，就卖到大户人家去当杂役。”上官冰这时候正抱着腿蹲坐在床上，所以景衫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也坐到了上官冰的身边：“我打从记事开始，就一直跟着他到处讨饭。”

“你别骗我，那你是怎么拜到武当门下的？”上官冰可不像景衫一样耐心，刚听了一句，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你等我说完。”景衫也不恼怒，缓缓说道：“后来，我从吴老六那里逃了出来。”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上官冰抢着问了一句，可问完之后，却发现景衫似乎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于是灿灿道：“不说就不说嘛，然后呢？”

“逃出来之后，我一个小孩子，仍然只能讨饭为生。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长大点，这样就会有人雇我干活，我就能凭本事吃上饭了。”景衫说到这，自嘲的笑了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景衫都没想到上官冰竟然安慰起自己来：“你当时那么小，本来就什么都干不了。我要是你，说不定都饿死了。”

“后来我就一直到处要饭，一共要了三四年。”景衫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事情，不过并没有全部说出来。

“那这些，和你说的，肮脏......又有什么关系？”上官冰生怕揭到景衫的伤疤，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之后......我加入了毒喙！”景衫眯起眼睛，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上官冰听见这句话，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往床里缩了缩。慌乱中眼睛看到景衫放在桌子上的希声剑，心里更加害怕。

“没事的，现在我已经不是毒喙的一员了。”景衫看着上官冰恐惧的眼神，心脏仿佛抽搐了一下。

“有一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讨完饭的我被一个白衣男子看中。他把我带到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教给我不少本领。你不是很好奇我的易容术么，这就是他那个时候教给我的。”

上官冰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的确有些过分，就往靠着景衫的方向挪了一点。

其实毒喙积威已久，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上官冰，就算是有名有姓的豪杰听闻一个毒喙的刺客就在自己眼前，又有几人能做到毫无惧意呢？

“学了三年之后，我在毒喙得到了一个‘影’的代号。负责每次执行任务时打探情报，和掩护真正的杀手执行任务。”在这里，景衫还是没把影以外的代号或者毒喙里的其他秘闻告诉给上官冰。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任务失败，只有我侥幸逃了出来。在组织上的人眼里，我应该已经死了。”景衫说话时有些迟疑，自他脱离毒喙以来，总觉得当年之事还存有许多疑点，但又说不准这些疑点到底是什么，只好寄希望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还好还好。”听见景衫这样说，上官冰也松了一口气。

“再然后，我就被师父看中，收作弟子，也算是否极泰来吧？”说到这里，景衫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一边听着景衫的话，上官冰的头渐渐朝着他歪了过去，眼瞅着就要靠在了景衫的肩膀上。

可是就在上官冰的脸和景衫的肩膀马上就要接触到一起的时候，景衫却如同触电般忽然站了起来。

“好啦，天快亮了，我刚刚说这些不是在和你比惨。还是那句话，前半生的经历与你的后半生毫无关系。按说你也就是搞搞恶作剧而已，我可是亲自参与杀害了不知道多少人。”景衫虽然很努力的想把这段话说的轻松一些，可话说出口，还是显得异常沉重。

“所以那个儒生说我比你们都脏一些吧？”景衫想自嘲一下，但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

“对不起。”上官冰有些愧疚。

“怎么了？”景衫问道。

“让你想起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啊。”上官冰解释道。

景衫一笑：“没关系的，这些事说出来，我反而好受了一些。”

之后，他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反正，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它们。”

一边说话，景衫一边走到了房门口。正伸手拉门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具柔软的躯体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至少，那些不是你杀的，你也不想杀那些人，不是吗？”上官冰虽然在女扮男装之后显得略有些矮，不过她的身高若在女生当中就还算可以。这会儿垫着脚，说话的时候嘴巴正好在景衫耳边。

“好啦，不用担心我，你再睡一会，我们就上路了。”景衫把手弯到后面，在上官冰腰间一拍。

“恩”上官冰低哼一声，猛地在景衫嘴边一亲，可是因为她身量较矮，又在景衫身后，所以这一下只将将亲到了景衫的一点嘴角。

亲过之后，上官冰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手，放景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景衫虽然万分不舍，但还是咬咬牙走了出去。

上官冰一跳一跳的回到床上，好像不久前才哭的人不是她一样。捡起丢在地上的枕头，牢牢抱在怀里。

就当景衫返回自己的房间，上官冰也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二人隔壁的客房里发生了这样一段谈话。

“大哥，这次再不动手，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了。”

“不行，此处人多眼杂，动手之后麻烦事实在太多了。”

“可如果这两个人一路上都走官道，那我们要何时才能找到机会。按说这个驿站地处偏僻，已经算是天赐良机了！再者说，这个景衫虽然武功尚可，但十个上官冰加一起也是白送的，何必如此畏惧！”

“他们武功虽然一般，轻功却非你所能及。”

“我们不是还有迷药？”

“用迷药对付他，亏你想得出来。”

“大哥！那你说我们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动手，实在不行就问主人多要些人吧。”

“不。”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反正现在主人离开了荆州，我们也不急着抓人。等时机成熟，再收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