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后悔了吗？

如果青春可以有一个地方安放，那我的青春就是在这个四四方方的校园里，我过去的人生，得到与失去，最清晰的绝望与欢愉，都在这里。

时光推着我们前行，也用生活中更多的嘈杂与迷惘试图让你忘记从前人海茫茫里你遇到另一个人时的欣喜和庆幸，可是，在时隔多年我又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当初，顾未白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的紧张慌乱，我的小心翼翼，我的词不达意重又涌上心头。

我和云端站在学校的大门前，里面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是放学时间，学生蜂拥而出，一张张年轻雀跃的面孔走向我，路过我，远离我。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么多年，即使偶尔嘴上会说自己老了，但心底里总是默默地认为自己还是无敌美少女，直到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与这样的时光，已经作别十年之久了。在人潮里，我望向同样迷惘的云端，冲她发自肺腑的一笑。

她以同样的微笑回应我。

学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出来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爱情的甜蜜，依然很丑的校服，依然懵懂的感情。好奇怪，为什么不管社会怎么进步，科技怎么发达，人类总绕不过这个怪圈。

每一个早恋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苦口婆心的家长，每一个早恋的孩子，最后都会成为那个苦口婆心的家长。

我没做家长，可我真的很想跟这些孩子说，别太认真，反正最后都是分道扬镳，文理分科分不开的，会被高考分开，高考分不开的，会被大学里的妖艳贱货分开，大学里的妖艳贱货分不开的，会被毕业分开。总之，是会分开的。

这段话我坐在女生公寓楼下的凉亭里分享给了云端，然后她撇撇嘴，摇摇头：“当年如果有人这么跟你说，你会怎么想？”

“会以为他是神经病。”

可是事实是，神经病说的都是真的。都会分开的。

云端突然问：“你后悔了吗？”

我摇摇头。

即使后来的岁月里，常常彻夜难眠，心底的荒芜让人绝望，在绝望里还有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恨意，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种叫作后悔的感情。从前在哪里看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当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对某一件事后悔的时候，就假设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看你是否还会做和之前一样的选择，我试过，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即使知道这结局万般苦涩，我也一定和十年前一样，毫不犹豫的走向他。

还是会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昏黄的路灯下，心怀鬼胎的与他走一段路，在路的尽头，忽然转身跳到他面前，仰起头跟他说：“顾未白，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好不好？”

时隔十年，我依旧深深地，深深地记得那个答案的味道，他轻轻俯下身，在我唇角印了一个轻轻的吻，是薄荷味，是我从前无比厌恶后来无比着迷的薄荷味。他点头，掷地有声地回答我：“好。”

我回头，看着疑惑的云端，哈哈一笑：“因为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也要走完啊，况且现在说后悔，有些对不起当年欢欣雀跃的自己啊。”

何等心虚，可是怎么说，有的事有的人，就是不可说，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原来这么辛苦。

云端叹了口气：“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为难自己。”

我突然有点想掉泪，赶紧仰起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唔……还好啊……”第一次为难自己的时候，觉得辛苦，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依旧辛苦，却只有为难。从前有个人这么说：“我看着你这样故意逞强的时候真是又心疼又厌恶，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真的没有想给谁看，也没有想让谁垂怜，毕竟父母也好，爱人也罢，都已远去。

凉亭外的银杏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招摇啊，我哀哀的问云端：“是不是所有的故地重游都会让人觉得只有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已经沟壑难平了？”

“不，只有你。”她转头看了眼风一吹就哗啦啦的大树，又回头看了眼悲催的我，很是认真的答道。

“崔云端，你大爷。”

“我大爷已过世多年，估计枯骨已成灰，你还是别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