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7章 路遇债主

新城的八月已经是雪花纷飞，今晚上的雪花看起来格外的明亮，一层一层覆盖上来，将这个街道都铺陈的满满当当的，晚上他想在街道上转悠到宵禁才回去，因为府中太过热闹了，但是这热闹却不是因为他，因为他是府中一个没有身份的公子而已，谁也不会来在意他的感受。

在这雪花纷飞的晚上，他唯一还能惦记的就是过世了三个多月的母亲，他很想再梦见一次母亲，可始终也没成功，约莫是像那个道士说的那样吧，母亲已经登上了极乐世界，因此早就不再过问尘世的俗事了，想想母亲离开也好，省的再受正房夫人的气，颐指气使的就不说了，根本就没将母亲当人看待。

有一年冬天真的很冷，还让母亲在雪地上跪着，就只是因为母亲写了一首词，这词原本也是填来玩儿的，却不行被正房的夫人看见，就拿着这词大做文章，说他的母亲思想不干净，这是要预备去红杏出墙了。

不管母亲怎样的解释，父亲都不相信她，任由正房的夫人对她进行处置，母亲就这么被惩罚在雪天跪在门外一整夜，天晴的时候，母亲都冻僵了，不过好歹是救过来了，也是那一次之后母亲就有了病根，不管吃什么药物都不管用，短短的几年时间过去之后，母亲的身体日渐消沉，最后不治身亡。

然而父亲却连发丧都不愿意多给钱，他为了给母亲帮丧事，还要到处去跟亲戚借钱，那些人都是看不起他这个庶出的孩子的，对他也是冷嘲热讽的，虽然死皮赖脸的要到了一些钱，可到底也只能办一场寒酸的丧事，而且一个吊唁的人都没有。

母亲的出身的确是卑微的，早年是青楼女子，被父亲赎身之后就一心一意的跟随父亲了，哪里知道父亲在赎身之后就变心了，对待母亲十分的粗糙，母亲常常都说，她的性命全是他救下来的，当时要不是怀上了他，母亲早就被父亲给打死了，可是他这么卑微的存在着，丝毫也没感觉到父爱，父亲甚至于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要不是母亲告知，他在十二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有个爹的，但是因为十几年关系的单薄，他对父亲的感觉很直接，就是由衷的一种厌弃和嫌隙，特别是在母亲去世之后，这样的感觉更甚了。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根本就没几个人在，他想起府中的情景来了，现在应该全部的人都在簇拥着那个嫡出的孩子吧，因为老来得子父亲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对于他这个早早降临却庶出的孩子，他是从来不关心的，但是就因为那个孩子是嫡出的，所以他就心疼到了心窝子上了，可是他心想这孩子根本就不是夫人生的吧。

因为前些日子他看到夫人的时候，夫人的肚子都没有那么的明显，那分明就只是因为稍微的发福导致的肥胖，可是没几个月之后，竟然就说夫人给老爷生了一个儿子了，这么大的大喜事，大肆操办是必须的，他就成为被严重忽略的对象，至于母亲的死亡，更加是不值得一提的。

母亲要死的那天晚上，一直都在握着他的手，还告诉他不要去怨恨自己的父亲，因为再不好也始终是父亲，要学会体谅一些事情，因为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可是他内心里希望这个世界能是公平的，但是母亲的话语他不敢不从，因为母亲已经足够可怜的一个人了，要是自己对她再不好，那么就没人能对她好了。

可最后母亲还是丢下他，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府中，说实话他早就已经不想回去那个家了，可是最后却还是要回去，今天是母亲的祭日，一会儿要买一些纸钱回去了，正想着这件事情，却发现前边有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管他是往左边还是右边，这个人都始终紧紧的挡住他。

他不免有些气愤了，可最后到底是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不想伤害到他人，因此抬眼好歹是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挡住他的不是他人，而是隔壁街上的一个老熟人了，这也是个不得宠庶出的公子，但是人家的处境要比他好的多，说来说去是因为他的母亲会张罗事情一点，压制的正房夫人无法兴风作浪，但是这公子也是不幸，因为母亲有夺嫡的念想，因此一直都对他不甚满意。

今天要他做这个明天就换一种，要他去学那个了，家中是经商的，因此家底一直都很丰厚，这一次各处都借不到钱，最后也是问他借了，他一看到是债主便有些输掉了气势，因此就低着头问候了一声，田公子，这田公子倒是看他挺可怜的，一天到晚的也是受气包一个，和自己也算是同病相怜的。

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没人敢去压迫他的缘故吧，因此他的胆子要比这位少公子大的多，像是妓院这样的地方他是经常去的，赌博的庄园也是去的比谁都要经常，这几次要带着少大公子一起去，却发现人家穷的是叮当响的，还负债累累根本就无法和自己前往，最后只好扫兴的找了别人，要说这位少公子还真是难得的雅士了，喜欢读书，还读的很好。

要是有机会带着他到京都去，一定会得到那些世子的赏识的，现在时局这么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机会，这就是个胆子小的家伙，要是他的话，有这样的才能，早就出去了，还能在这边当受气包吗？

今天遇上了，就难免想着要开导一下他，看他哭丧着一张脸，也是可怜的很，肯定是又在想着自己的母亲大人了，说起来他要是有少大公子那么一个温柔的母亲就好了，可事情也有反的一面，这少大公子的母亲要是有自己的母亲强悍，他也不会在家中处处受气了，两家都是经商的，往来其实很密切的。

听过他父亲是如何说他的，说他没胆子，没学识的，枉费他一番苦心，将来肯定是没什么成就的，可是只有他田公子知道，他不是没学识，而是没胆量表现他自己而已，要是几家的公子都聚在一起去了，那是谁也比不上他的才华的。

寒夜里遇上了，他便想着多和他说一会儿话的，可惜人家赶着要回去祭奠自己的母亲，再说这会儿离开宵禁也不远了，他赶着要去买一些纸钱回去，要是各家店都关门了，那岂不是误事。

他也知道这会儿他们的府上在做什么事情，那个小孩子已经百天了，可撞上了一个比较晦气的日子，可能是谁都将那个小妾给忘记了，因此没人知道今天是小妾的祭日，这就摆满了酒席子，请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过去，这会儿少公子要是回去的话，手上还提着祭拜用的东西，那岂不是自己回去找骂去的吗？

他实在也是怜惜这位少公子，因此就一把将他给扯住了，对他是好言相劝起来，今天晚上怕是不能去祭拜他的母亲了，要是提着这祭拜的东西回去，势必要从正门进去，就算是委屈了自己的娘亲从侧门进入家中，这家中贵客如云的，未必就没人能看见他吗？

多的是惹是生非的人，这要是看到他手中这祭拜用的东西，还不会直接就说他拿着这些东西是预备要克死自己刚刚百天的弟弟啊，这可万万是不好拿回去的，只要在外边祭拜就好了，不然真的会惹出很多的事端来的，要相信他的直觉，他田公子见过的世面人情可比他多了不少。

就这件事他的推断之下，百分百是如此的，只要他不听劝告，回去势必是要起冲突的，虽然是他母亲的祭日他祭拜一下没什么的，可是他是一个庶出的孩子啊，这会儿这么做，就像是居心不良的一样，谁都会从中说上一句话的，因此他最好是不要回去了。

他心中实在是郁闷，感觉有一股子忧愁难以从心中被排解出来，他真的有些怨愤这样的场景，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高高兴兴的办酒席子，而自己的母亲却要承受这冷冷清清的祭拜，他从未要求过什么，今晚上就这么一次，他要为了自己的母亲去争取一下，就算是被父亲责备，他也要回去。

真是要提着这祭拜的东西往回走了？田公子看他竟然是这么的执着，内心里也止不住是有些赞赏他的，虽然是佩服可到底想到能发生些什么了，他随便的跟随上去，到时候也好给他解围吧，要是被那个老东西给擒拿住了，一顿毒打是免不了的，他其实就是给人家去保命去的，谁让他是一个善良的公子呢，想着他就咬咬牙跟随上去了。

街道上两个身影，缓缓的重合到一处去了，随后便是并肩在走着，不过少公子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讶异，他为什么就非要黏糊在自己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