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休养生息

景衫几天来连日赶路，昨天又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起来连脸都不曾洗，可以说模样已经颇为狼狈。

然而这老者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景衫胸前已经被污泥遮住了大半的武当派阴阳标记，不但是因为他眼力过人，更因为他的江湖阅历远非唐离这样的年轻人所能及。

像唐离、景衫乃至诸葛云笙这样的，阅历尚浅的年轻人，看见别人之后第一眼多半是观察别人的手指、腿脚还有呼吸。这样一来对对方的武功路数、内功高地就先有了一点粗浅的认识。

可到了唐汇这个岁数，第一眼过去往往是看人前胸有何标记、手上兵刃是谁家所铸，或者身上有没有其他的带有门派标志性的装饰。

这两种看人的方式不能说孰优孰劣，不过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发生的转变罢了。

唐离听说景衫是武当弟子，虽然不像唐汇那样毕恭毕敬，可面子上总得过得去。也稍稍弯了弯腰，权当行过礼了。

“不必多礼，我们只是偶然路过此处，请唐镖头放心。”景衫与龙威镖局并无什么交集，因此也不想和他们多浪费时间。只不过刚才袖手旁观，终究是内心有些愧疚，因此还算客气。

若是刚从武当派出来那阵，或许他还会和人攀谈几句。但现在景衫已经对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有了充分的认识，天下第一镖局或许名头响亮，但终究不过是个镖局。

唐汇也知道六大派弟子不是自己能得罪的，生怕自己家少主再做出什么让人不快的事情，和景衫客套几句，就急急忙忙的整队准备走了。

其实唐离虽然是唐家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但也并不纨绔，从刚才对唐伯的尊敬中就能看出一二。所以他虽然不见得很看得起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但也不至于主动去得罪人家。

不过话说回来，唐离也确实不想多和景衫他们交流。

离了龙威镖局一行人，路上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景衫他们很快到了下一个驿站。

由于昨晚几人是住在了半路，所以到了驿站的时候，天色还在巳时左右。

到了驿站，诸葛云笙夫妇和景衫就不再顺路，此时天色还早，诸葛云笙又急着赶路，租了马匹就来向景衫告别。

“景兄弟，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了！”

“你们真不够意思，当时说好了要给景衫送到地方，现在又半路跑了。”上官冰似乎还在生景衫的气，这回连“景大哥”都不叫了。

“我说尚少侠。”蓝白衣看着上官冰，戏谑的笑道：“我看你今天和景少侠好像有些不对付，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走，让他自己回武当去吧？”

“算......算了吧，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路上亲亲我我的，我在一旁岂不尴尬。”上官冰磕磕绊绊的回了一句。

“嘻嘻，那好吧。”蓝白衣捂嘴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那咱们可就得后会有期啦。”

“后会有期！”景衫仰头抱拳。

“后会有期！”上官冰无精打采。

送走了诸葛云笙夫妇，景衫与上官冰之间的气氛又显得尴尬起来。

“怎么样，我们今天是就住在这里，还是赶到下一个驿站去？”景衫出言询问。

上官冰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还是先找个镜子照照之间的脸，都脏成什么样了，还有衣服，也得换洗一下了。”

“还说我呢，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小姑娘家家，脏成这副样子！”景衫也不甘示弱，回敬一句。

“你！”上官冰还想说什么，但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正在生气，冷哼一声，又是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这时候身旁也没有别人，景衫实在是忍不住跑到上官冰面前，把她抱在胸前的胳膊拉开，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没得罪你吧？”

这一问，真是如同点燃了炸药桶一般：“我问你，今天早上你是不是醒过一次？”

“这......你怎么知道？”景衫有些不解，自己醒的那么早，上官冰理应还在熟睡才对。

“哼哼，昨天晚上你让我靠着你，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今天早上你明明醒了，不但不把我叫醒，还......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什么意思！”上官冰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怎么就对你动手动脚了？当时我不忍叫醒你，就想找个东西帮你垫着点，可后来也没找着，就不了了之了。除此之外，我哪里碰过你？”景衫一听上官冰的话，自是一肚子委屈。

“这......”上官冰早上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摸自己，可具体是因为什么，她也不那么清楚。这下听景衫说的言之凿凿，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再者说了，就算我早上干了什么，你当时怎么不说？你知道我当时为了不吵醒你，自己睡觉的姿势有多难受么？”上官冰还没等说话，就被景衫滔滔不绝的抱怨给堵了回来。

“停！既然你这么多委屈，你自己干嘛不早说，非得来问我，还说你不是内心有愧！”上官冰一把按住了景衫的嘴，简单粗暴地把他接下来的话给生生按住。

“好了别说了，你快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下午再上路。”说完话，上官冰头也不回，蹭蹭的跑掉了。

看着上官冰的背影，景衫满脸的莫名其妙：“神经病吧这是？”

二人落脚的地方虽然只是一处小驿站，但也和寻常客栈差不了多少。不但能准备饭食、租借马匹，还有为来往客商和武林人士准备的客房，甚至可以提供洗衣沐浴等服务。

景衫出门在外，自然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上去开了间客房，叫人放好了热水。再托老板把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洗了，美滋滋的泡进了水里。

感受着温暖的热水把自己缓缓包围，景衫闭起了眼睛，脑中不禁回忆起了这几天来和诸葛云笙、上官冰乃至蓝白衣几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嘴角边都挂起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心情愉悦之际景衫童心又起，把头也埋进水里，闭起气来。

全身都泡在水里，景衫的回忆也变得越来越久远起来。从和上官冰，诸葛云笙的说说笑笑，到在武当山上勤学苦练，再到冲灵赠与自己希声宝剑时的场景。

不知不觉间，景衫已经回忆到了初见冲霄时，自己狼狈的身姿。作为影十七在毒喙的时候，进行的一个个任务。

“够了，到此为止！”景衫在心里告诉自己，可不知怎么，回忆仍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无法停息。

再之后，就是跟随隼学艺的三年，每天虽然痛苦，可心中有一个足以让他坚持下去的目标。

再之后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好了好了，不要再接着想下去了！”景衫的努力仍是徒劳无功，回忆并不会因此而停止。

所以他还是看到了他不想看的那一幕——一块高举，而又砸下的石头。

“不！”景衫一口气终于憋到了头，从水里一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