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真的要搬砖啦！

进到厅堂内部，夜鹰往下看看，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个一身素袍的道士了。有妖气的外厅大概在山腰的位置，上来的路就那么窄一条羊肠小道，由用鹅卵石铺着的石阶组成。还好夜鹰赶着跑上来了，这会儿道上已经塞满了人。只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有的家长和自己的孩子都挤散了，大家都拼了命地往前拥，好像晚到了就会吃什么大亏似得。其实，若不是夜鹰为了躲摘星子，他还打算等人走光了再上来哩。这百来号人过石阶约莫需要五盏茶的功夫（当然了，必须得以品茶的速度慢慢喝，不是一口气两杯半那种喝法），有这时间空着，干嘛要浪费在人挤人上？夜鹰宁愿去喝上五盏茶，等没人了，两三下便能走完这石阶，有妖气的仙人难道还会不让自己进去吗？

“不过这样也好，人这么挤，摘星子就是想来追我也是慢如龟爬，接下来我只要小心点，别被他发现就是了。”夜鹰的神情放松下来，随即猛地一怔，这才回想起一个要命的细节！“他刚才……看到我的头发和眼睛了？”夜鹰有些不寒而栗，他开始回忆整个过程，摘星子那幅欠打的表情，那抹不羁的邪笑，还有那些不要脸的言行举止，以及最后莫名其妙的突然翻脸。若是这些都可以勉强用夜鹰聪明的“半猜半推理”法得出个大概来，那么有一件事，夜鹰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他，为什么没有怕我？”夜鹰只感到背后凉飕飕的，不停地碎碎念着，希望借着所谓“理性分析”的力量给自己加点儿底气，“不，说不定仙人都是不歧视黑眼睛黑头发的，说不定只是瓦头村的人比较封建而已。再说了，《五帝封神传》说到底也不过只是神话故事，没必要把故事里的细节扣到生活中吧。可是……”

诸位看官，你看，人类呢，就是那么犯贱。平时夜鹰对这种嘲讽不甚厌烦，可是有朝一日没有了，他却反而不习惯了。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清亮的电子混合音传来，打断了夜鹰的思索，措辞礼貌到让夜鹰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某个五星级酒店去了。好在扭头一看，不用怀疑了，夜鹰确信自己就是穿越了没错。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机器人。好吧，得用这里的话来说，这是一个“非战斗式全自动接傀儡——礼仪行者”。这也是有妖气正在研究的，且已经取得较大收获的课题之一，人工器灵的植入让他几乎能完美地背诵并应用上古贤者们书写的所有礼仪规范。外形比较矮小，外壳是白色的，在相当于人类的头部位置安装了极薄的一层星晶石（一种用来成像，通讯的材料，一般只有修仙者可以用三昧真火提炼出来）作为显示屏，可以做出一些简单的表情。

当然了……这种最多只有几横几竖的表情，其实就类似我们的颜文字啦。

“嗯……怎么说呢？”夜鹰此刻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总感觉这个门派各种意义上都十分厉害呢。

礼仪行者的知识储量很高，但要说到和人类互动，他还不具备这部分机能。这也是有妖气现阶段对未来的展望之一，能否通过现有技术做出真正替代人类的人工智能，这不仅能造福凡人，倘若灵魂被证明也可以创造出来，对修仙者也是一个极大的启发。好吧，我们言归正传……正因为被设计的十分僵硬，礼仪行者对于“编制之外”的话，一般是不会回答的。所以此刻，他只是机械化地转过身子去，屏幕里的大眼睛放出红光，扫视了一下正在往上爬的人山人海，“滴，滴”地叫了两声后，对夜鹰说道，“探测到有七百八十六人正在接近，有妖气外厅人口容纳量为两百二十五人，建议前往里厅，先行参加面试，尽量避开人口高潮。”

“这真的是个修仙的门派吗，你要说这是变形金刚或者高达战士的分基地我都信啊！道士就请老老实实地画符结印好不好，自动机器人是什么鬼啦……”或许是礼仪行者带给夜鹰的震撼实在太深了，一路上他都在吐槽吐个没完。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见识短浅，不说别的，移山宗和有妖气一样位列五绝，让他们派两个弟子来这儿看看，保准出来后世界观重洗，自己名字都倒着写。因为，有妖气搞的这些幺蛾子，在外行眼里还可以批批是“旁门左道”，在内行那儿，大家对其威力一清二楚。拿前两章提到的“战斗傀儡威震天”举例，发招极快，从不打偏，集火猛烈，永远都能和你死磕到最后一秒。化神期以下的，看见都得绕着走。要是这玩意儿实现量产，门派之间发生冲突了，有妖气派五千架这种傀儡，围一圈放炮，一轮火力轰炸下来还不把人家门派打得叫爸爸？

其实以前是有五绝之间互相交换学生参观学习的，但是，从有妖气回来的学生，一个个都跟疯了似得。要么就是半夜搞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或者实验，把道场炸了的都有；要么就是高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以前的修仙方法全不要了，师父怎么劝都没用……综上，之后就再也没有门派肯把学生送去有妖气了，这简直堪比邪教洗脑啊！

越是往里走，画风就是越不对劲儿，科幻得让夜鹰不禁脑洞大开，怀疑外面那个仙侠的世界就是这儿造出来的，类似“楚门的世界”这种玩意儿。（一本很有意思的电影，大致讲的是对世界是否真实进行的辩证探讨）一路上，他看见很多有妖气的学生，穿着蓝条纹的素袍，有说有笑地走过去。有几个女孩子好像是谈到了什么别的门派的帅哥之类的话题，兴奋地上蹿下跳的。不是说修仙的人都是静如止水、喜怒不显于色吗，为什么这么……算了！夜鹰决定不去考虑这个，因为，这个门派好像本身就不是那么正常。还有几个和礼仪行者外形差不多的清扫傀儡，他们的脚步并不像礼仪行者那样按上滑轮，而是两团打湿过的抹布。他们慢慢地行走着，肚子里的水晃荡晃荡，隔一段时间就把抹布吸回肚子里去，搅一搅，再安放到脚掌上。

礼仪行者将夜鹰带入内堂便先行离开了，他还得再去已经人口爆炸、拥挤不堪的外堂，耐心地维持秩序，把下一批面试的人有序地请进来。好在，他不厌烦，也不会厌烦。

说是内庭，到有点像个大型的会议室了。台下设了许多座位，看来夜鹰确实是来的最早的那批，座位居然没坐满。夜鹰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了，四处看看，他惊讶地发现王权也在会场里。没办法啊，就他这个恨不得把金子熔成丝镶在衣服边儿上的穿衣品味，让他在会场中如同黑人脑袋上的一点鸽子屎那么耀眼，瞬间就吸引了夜鹰的目光。更绝的是，王室竟然也进来了，穿着农民的粗布麻衣，神色十分紧张地侍立在王权后面。周围空的位子也还有，他偏偏就是不坐，大概是怕怠慢了仙人吧。……唉，就这虔诚的态度，都分不清到底谁要修仙了。

让夜鹰没想到的是，海燕竟然也来了。她照例是穿着不显眼的白底曲裾（汉朝一种续衽绕襟的服装），配以点点碎花印。海燕的长头发今天却是散开的，像瀑布一般铺到腰间。她似乎是在认真地听讲，小脚不停地晃悠着。夜鹰自问进来的时候并没发出什么声音，可海燕却突然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歪过脑袋冲他神秘地笑笑，又把头转回去了。

若是王权在场，倒还说的通，可海燕又是什么情况？夜鹰暗自思衬着，她家的经济条件并不足以支撑她到这儿吧，再说了，王权是快马加鞭地从瓦头村赶来的，我虽说路上耽搁了会，但至少也是骑马来的，可海燕……她又买不起马，却几乎和我们同时到达了，难不成还是飞过来的吗？

“各位考生，天地因缘各有际会，求仙道的人，必须要通天有缘。”或许是夜鹰来的巧，台上那位仙长正好说到关键地方。夜鹰定睛一看，嚯——这不是枯木真人嘛？眼见他一身墨绿色的道袍，配以海蓝色的几道条纹，背后则是清泉映月的墨水作画，整件道袍美得跟创意DIY出来似的。这和三年前可差太多了，从原始简约风一下子跳到了现代中国风，若不是这标志性的绿头发和长眉毛，夜鹰一下子都没能认出他来。

“诸位考生有福了，这一届的试题非常简单，你们随便答，怎么都是送分题。”枯木真人慈祥地笑着，慈祥地从道袍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块砖头，并慈祥地把它拍在讲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能把这砖头举起来的人，自然就入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