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豪言壮语

此时，海面上已经完全黑透了，船舱里也已经灯火通明了，但石磊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些，他还沉浸在杜一帆的讲述中，他从一开始听得平静淡然，到逐渐变得浑身阵阵发冷，直到听到后来，他已经浑身热血沸腾了，简直义愤填膺。

他心说，那个男人可太不是东西了，幸好苍天有眼，让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杜一帆却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没那么简单，那个可恶的家伙至今还逍遥法外呢。”

石磊一愣，“怎么回事，你手中不是有证据吗？难道你没去告他？”

杜一帆摇头苦笑，“当时我真是气昏了头啊，没有保护好证据，那个笔记本被他给夺走了。我现在空口无凭，上哪儿去告他啊？”

石磊惋惜地一皱眉，双手狠狠地击打在了一块儿，叹了口气道：“你要是先用手机拍下来就好了。”

杜一帆说：“拍下来也没用啊，因为那上面都是五线谱。”

石磊一听，不禁感到有些黯然了。

另外，杜一帆后来又了解到，韩默那家伙不仅仅是古董商那么简单，他还是个私企老板呢，只不过他秘而不宣，并将公司委托给了别人打理，他则一直躲在幕后，很少露面。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而且，这家伙的能量很大，据说他与一些政府官员都私交甚密，自己一个弱小的女子，哪里能斗得过他？

石磊一听，忽然有些担心起来，“大姐，那你毁了他那么多古董，他不会反过来告你吧？”

杜一帆摇摇头，“应该不会。或许是做贼心虚吧，他当时没有报警，那么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了，他再想报警也不可能了，因为我也可以不承认哪，我可以一口咬定那些古董不是我毁坏的，这样他也没辙，因为他同样也没有证据。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听她说的有理，石磊这才稍感安心。

不过，即便如此，也还是觉得心中郁闷，与鲜活的生命相比，就是捣烂了那家伙再多的古董，又能怎样？能抵偿那逝去的生命吗？

杜一帆的心情也是如此，一想到平平死得不明不白，而自己却不能为儿子复仇，她就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以至于长时间纠结于此，造成了神经衰弱，精神恍惚。

石磊也觉得怒火中烧，浑身热血沸腾。心想，简直没有王法了，哪能让这个恶魔如此逍遥法外呢？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杜一帆眼圈泛红，目光直直地盯着船舱中的某处，默不作声。见此情景，石磊更是义愤填膺了。他忽然怒道：“大姐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让那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杜一帆听了一愣，随即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柔声说道：“好弟弟，姐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姐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啊。那家伙结交甚广，可不是一个孤身的糟老头子那样简单，他背后有人撑腰呢。弄不好，再把你陷进去了，那姐不是把你给害了吗？”

石磊冷笑道：“把我陷进去？哼，我倒想领教一下他怎么陷害我呢，我还真就不信邪了。”

杜一帆叹了口气道：“姐佩服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但咱们毕竟非亲非故啊，你能有这样的正义感，能同情姐，替姐说句公道话，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但你还年轻啊，阅历少，千万别冲动，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姐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杜一帆竟然不想再议论这件事了。

“姐，那你啥意思啊，这大仇就不报了呗？”

杜一帆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报，像韩默那种伤天害理之人，老天爷是不会放过他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石磊对这番话简直是嗤之以鼻，这也太消极了吧？纯属软弱无能的表现，交给老天爷去报？老天爷在哪儿呢？屁，这纯属是一种解心焦的托辞。

旁边座位上有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此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不过听了个囫囵半片的，但也了解了大致的经过，他们也忍不住了，在一旁插嘴道：“年轻人，你还真就别不服气，光棍不斗势力，有些事啊，还真就不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管得了的。”

石磊一听这话，火气腾地上来了，脸红脖子粗的，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他实在坐不住了，腾地起身道：“大姐，我先到甲板上去过过风，吸吸新鲜空气，不然我非憋死了不可。”

他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出去走走的话，非跟谁干起来不可。此刻他感到自己头昏脑胀的，思路全乱了，他要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在往外走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那两个中年男女还在议论此事，话里话外，似乎还在责怪他太冲动。

石磊最讨厌这种人了，觉得他们这不是在好言相劝，而是在火上浇油，这种规劝的方式非常容易让人挂倒劲儿。这若是两个人吵架，他们不劝倒好，反而是这一劝，还非打起来不可。

不过，他们的话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面对强大的邪恶势力，除了自我安慰，又能怎样？要不，除非去找对手拼命，以暴制暴，同归于尽。

他扶着船舷上的栏杆，往远处眺望着，黑黢黢的海面上啥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海浪击着打船舷发出的轰鸣声。

让海风这么一吹，脑袋一凉快，他就感到有些后悔了，自己也是的，放这么一炮干啥，不是没事找事么？那女人值得同情是不假，可这世上的不平之事太多了，自己管得过来么？自己又不是除暴安良的侠客，管这些闲事干吗？自己的烦心事还没有摆脱呢，却替别人打抱不平去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要不，借坡下驴，干脆就溜了吧？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样想着，他不禁又想起了那部外国影片，就是那个一个小男孩与少妇在渡轮上发生了一夜情的那部影片。眼前的情景与那部影片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只不过故事中的角色发生了转换，自己成了那个在结局中偷偷溜走了的少妇了。

他觉得自己若是那样做的话，简直就是临阵脱逃，太他娘的滑稽了，自己把那女人耍了，说完大话，放完空炮，然后溜之大吉了。

如果那样的话，那女人一定会受到更大的打击吧？她会觉得，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人，人人都在骗她，她会更加心灰意冷，黯然神伤，或许就会从此一蹶不振吧？

唉，侠客就侠客吧，谁让自己说了那番豪言壮语呢，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讲诚信，说到哪做到哪。反正自己拥有那么多财富呢，一点儿后顾之忧也没有，就当替天行道了。

打定了主意，他这才返回了船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对杜一帆豪爽地笑道：“姐，我都想好了，你就放心吧，现在是法治社会，绝不能任由恶人胡作非为。只要我们有充足的证据，那么韩默就是巴结上再大的官员咱们也不怕。他不是有关系网吗？那就更好了，咱们给他来个一勺烩，铲除社会上的毒瘤，净化社会风气。”

杜一帆愣愣地望着他，不知这位老弟为何转了一圈回来后，还更来劲了，形象顿时高大起来，说出话来掷地有声，慷慨激昂，让让人刮目相看了。

然而，她却忧心忡忡地说：“可我不是没有证据么。”

“没有证据咱们就搜集证据嘛。姐，这件事就不用你管了，都包在兄弟我身上了。”

一旁的那两个中年男女也怔怔地望着他，原本以为他刚才溜了呢。即便回来了，也肯定不会再提及此事了。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来劲了，顶烟上，吃错药了是怎么的？

杜一帆还是有些担心，“好弟弟，虽然你侠肝义胆，可是也不能为了姐而毁了你的前程啊。姐担心你引火烧身哪。”

石磊坚决地说：“姐，这不关你的事，路不平有人铲，如果任由恶人胡作非为的话，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吗？弟弟这么做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大家啊，我是想让这世上的恶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说了这番豪言壮语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他压根儿也没想这么说，无非是话赶话赶到了这儿。受了正统教育这么多年，这些气壮山河的话都说习惯了，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才不得不这么说的。

不过，他想惩治韩默这种十恶不赦的坏家伙的想法倒是真的。他实在是感到心中恶气难出。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真实姓名和手机号码留给了杜一帆。又要来了杜一帆的联系方式，说这件事自己管定了。另外，怕杜一帆背上思想负担，他还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说自己的一名亲属也曾有过类似的遭遇。因此，自己对这种事的态度是零容忍，必须铲除。

而杜一帆却想，没准自己真的碰上个硬茬了呢，也许这个年轻人也有后台，所以他才敢这么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但愿他能兑现自己的承诺，让作恶多端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平平在天国里的灵魂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