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寸步不离

冬雪再一次侵袭了山谷，独孤山庄里的树木缀满银花，树上还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蠕动，远远看去，像个小雪球，正慢慢地往伸出墙外的树枝移动，忽然，一颗飞石截断那根攀爬的那根树枝，大雪球一个惊呼，跃到另一根树枝上，有一颗石头飞来，这一次，不是截断树枝这么简单，整个树干都摇摇欲坠，啪啪几声，倒塌在一旁。

雪球眼看也跟这棵倒霉的树一起落在地上，却有一个黑影如闪电般出现在树下，又闪电般地消失。巨树倒塌，雨雪纷纷。

凌珑惊魂未定，抱着六道的脖子，愣愣地看着他，这种表情难得在她的脸上出现，要是连炽看到了，一定从今年的冬天笑到明年的冬天，堂堂蓬莱圣使后人，凌氏一族的族长，冥界的三殿下，现在连爬一棵树的本事都没有，居然还会被人发现，树本没有错，却因此生生地被毁掉，凌珑都能够听见它哭泣的声音。

“老六，你不是刚睡着吗？怎么就起来了呢？”

“就算睡着了，你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这几天下来，六道为了给宁国公解毒，几乎差不多天亮才休息，而自己自从去了一趟皇宫，也病倒了，六道要同时照顾两个人，直接把凌珑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反正现在不止是慕容无双，整个庄子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同睡一间房也并无不可，况且他很少回房，对比她的病，宁国公的毒更加刻不容缓。

然而她岂是能乖乖躺在床上养病之人，六道一离开，她就躺不住，非得下地走走，独孤庄子这么大，她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王爷府。

“我不过是受了点风寒，你就把我关在屋子里，这还不止，你还锁住我周身筋脉，让我没有了武功？”

“这只是暂时的，你如果每次都能好好养病，我又何须做到这个份上？”

其实养病又不需要整天呆在房里，她不是大夫也知道这个道理，却没想到六道会有一个极度残忍的办法限制她行动。

她只不过某一天在庄子里正巧遇到独孤王爷，两个人聊了那么一会儿，又正巧被六道看见，他寒着一张脸，感觉是在提醒，也像是警告地跟独孤风说，练长生诀要清心寡欲，没事就去弹弹琴，看看书，不要出来吹风受冻。独孤风身为王爷，对他的话还是相当遵从的，当下就离开，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临别都要跟她说一句：“凌姑娘，等我身体好些了，会亲自带你到上京逛逛。”

她还蛮高兴和期待，结果跟着六道一回房，就被他偷袭，封住了各大穴道。

“你这是干什么啊？”

“你差点就犯下大错，要是把风寒传染给王爷的话，等于雪上加霜，神仙难救。”

看到那双凌厉的绿眸，本来对他有点佩服和信赖的凌珑，不得不有些怕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要是害怕一个人，绝对会让人看笑话。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用这么对我。”

“我是你未来夫君，自然和别人不一样，我得好好照顾你，就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你怎么比姥姥还要专制霸道！”

“不过是封住穴道，又没有打断你手脚，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听他的语气根本不是为了她好，而像是一种惩罚。现在他还要在自己面前展示那股惊人的内力，意欲何为啊？

都这么多天了，他对自己还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好不容易等他回房，心想他每天都没怎么休息，这一睡应该不会这么快醒来，她就趁此机会出去活动活动，不然骨头都变成了木头。

谁知道这家伙的耳朵比翡翠还灵，这么快就追了出来，凌珑现在一点功力都不能，不敢顶撞，也不敢惹他生气，用软软的声音哀求道：“老六，你看，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了。”

六道乌黑的剑眉拧紧，这个小凌珑还是跟孩子一样贪玩，虽然以前的凌珑也会表现出对这个世间的无比好奇，但有骨笼限制之故，自己随时随地都可以召唤她，看着她，可现在他真怕那一天她又会消失不见，自己已经承受过太多次失去她的绝望，他不允许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想尽办法，用尽手段，也要把她牢牢拴在身边。

“你真的想出去看看？”

“当然。”希望之光在凌珑心底亮起，她就知道六道不是那种麻木不仁的人，看她每天唉声叹气，一定知道她心里的苦闷，打铁要趁热，连忙说：“你看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我出去就不用打扰到你了，你赶紧回去补眠吧。”

“不需要，你若是非出去不可，我肯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这话让凌珑好生不安，也好生愧疚，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受苦受累。

“你不是还要看着宁国公吗？”

“不需要，因为他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你这样也太辛苦了，哪有人可以一刻都不休息，也不用睡觉的？”

“我睡短短的一会儿就能恢复精神，从小就这样！”

凌珑更是觉得可怕，从小就这样，那以后也是这样，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他肯定比姥姥更难对付，凌珑不动声色地说：“既然我们要出去，你是不是该解开我的穴道？恢复我的武功？”

“有我在你身边，会好好保护你，何需武功？”

可是这样她就走不快，也走不远，最重要的是甩不掉他。她硬着头皮说：“有了武功，我就不需要你保护了呀。”

“你可以没有武功，但我不可以不保护你。”

六道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抱着她就往门外走。现在凌珑已经习惯了，不会再因为他各种亲昵的举动而局促不安，似乎她的心里也逐渐承认和接受这个别人给她定的亲事，没认识他之前，她从来没当这是一回事，甚至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像她娘一样，连孩子都生了，不还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的心中不觉得成亲会有多重要。

可现在她完全不敢这么认为了，只不过是订了亲，老六就把她看得死死的，以后她有什么轻举妄动，会不会真打断她手脚，反正他是会接回去的。

可他有时候又对她好到心疼，比如现在，在风雪交加的山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按在怀里，自己承受风吹雪打。

“老六，我只不过出去办点事情，很快就能回来，你不必陪我跑一趟的。”一路上，她还是想尽办法说服他放自己一个人走。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他的声音在山瓮里一遍遍地回响，他笃定的眼神，让凌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轻轻，悄悄地说：“咦，这话听着，怎么如此熟悉？”

六道忽然停住了脚步，双眸流出奇异的光芒，紧盯着她的脸，看得她整个人都不自在，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啦？”

“珑儿？你没有想起什么吗？”六道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很希望她能知道，能想到。

“想起什么？”

“比如说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见过也不奇怪，可能在蓬莱神木偶然遇见过，只是那时候谁也不认识谁。”凌珑无比天真地地说，可说的就是实话，六道虽然有些失望，但他不会放弃，只要一直在她身边，就要制造比以前美好千百倍的回忆。

他们来到上京的大街小巷，可是六道在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他们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了几圈，可凌珑还是很高兴，尤其是看到各种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就会站在摊位前看很久，傻笑很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当六道想掏出钱袋的时候，她有马上阻止：“我们还得省下来买粮食。”可六道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只是安慰她：“不必给我省着，我们肯定会有足够的钱买粮食。”

凌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和赤月一样，应买尽买，还拉着她到一家布庄，虽然上京国都的布匹衣服是最舒服，款式最新颖的，可价格可高得惊人，凌珑只能远观，连试都不敢试。可六道让老板直接拿出最新最好最贵的衣服出来。

“怎么，都不喜欢吗？”

“不……不是，就是……”凌珑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六道却不等她犹豫，把她推进帘子后，不顾众人的目光，亲自给她换衣服，凌珑忙按着他那双要解开自己腰带的手，发现他特别热衷于干这种事情，手脚并用地把他赶了出去。

看着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他摸了摸额头，他又一次以为回到以前那样，凌珑常不知道那个时代的衣服该怎么穿，而他也乐于帮忙。

过了不久，布庄里出现一个粉妆玉琢的娃娃，引起许多人的赞叹和围观，六道赶紧付了银子，抱着她冲出围观人群，后背还听到可笑的言论：“我都很少看见有爹对女儿这么疼爱的。”

“对啊，真够罕见的。”

六道听着真是难过，凌珑却咯咯直笑。

“有什么可笑的？”

“不得不说，你跟他……是有点像……”

“那个他？”

“就是生我的，我要叫他一声爹的那个男人啊。”

“你爹……应该是冥界的人，我还是不像他的好。”

“当然不能像他，不然我也会对你避而不见的。”

“你爹对你应该不错，为何要避而不见？”

“唉，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