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吃饭最大

小乌龟的家地处牛头镇东北杨梅林，冠盖亭亭的老树将幽深和恬静撒播在土石坯墙院上，石板路洗的干干净净，一块一块将小乌龟的幸福勾得越来越近。跨过从西向东两丈宽的溪流上的石板桥，转过一丛野荆棘和乌蛟藤编成的兽圈。三进的小院已经在申时的太阳下镀上金黄的鎏金，显得明丽而温暖。

院中小乌龟娘正在喂食蓝尾雉鸡，这是罗孚山脉南的各大山川丘陵中最常见的禽类，一长两短的尾翎漂亮地插在肥肥的身躯上，短短的脖子连接小的可笑的脑袋，让人怀疑这漂亮的尾巴是不是硬粘在这个蠢肥的身躯上。小乌龟娘年岁不大，但跟随柳三颠沛流离多年，也经不住风霜攀爬上眼角和脖颈。看到小乌龟跟着花妮儿转过兽圈，心里放下口气，口里却不饶人：“小兔崽子，你整日东跑西跑不着家,还记得回来吃饭，看我不收拾你个野猴子”

说完转身回屋，小乌龟老老实实跟着娘进了堂屋，桌子上三菜一汤还没动过。凉拌荠荠菜，笋子山猪肉，清炒紫藤芽，菌子汤，逗引得小乌龟口水泉涌，邓氏装了饭来，花妮已经摆好了碗筷。娘仨围着老爹做的木桌开始一天的午饭。

“娘，听张彪儿说明天从县上有大老爷来考察学馆里的童生们”，小乌龟两眼一滴溜，说起一件大事来，“我想和花妮一起去看看”。他合计着只要拉上花妮，娘肯定不会再怀疑有他。说的铁板丁丁的。

邓氏一听，不由生出几分愧疚，自前年跟着柳三定居牛头镇，终于有几分人样的生活让全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开不出籍贯路引，小乌龟读书无望，两口子也整日暗自焦心。这两年柳三靠着祖上的竹木手艺，也能在镇上混个温饱，外加头前几年自北凉国横穿大梁，一路逃难兵戈不止，柳三仗着身高体壮，也学了些抓鸟捕兽的手段，一路艰辛就不必再提，但稳居这大齐柿山郡昀州，也安享了几天太平日子，两人勤垦不懈下，手上也趁了几个余钱，有心让小鼋儿认两个字，可就卡在这森严陈规上。

看着两个孩子齐齐望着自己，邓氏为难道：“学馆那边大户人家多，可不能调皮，明儿叫你姐姐看紧了些，听听县上的老爷能不能发个慈悲，让你也跟着听听课。娘也不指望你有啥出息，多认得几个字就行。”她早就听说县上老爷性情高古，特别喜欢读书好苗子，经常演出些慧眼识英才的好剧，为这事已经跟柳三商量了十来天，也多方打听了大老爷的行情。“记住了，老爷别的考法不去管，只管最后一个考慧根。小鼋儿可得用心记，万让老爷看到你。”

小乌龟无心应对一声好，随后把碗一丢，又急冲冲的走出院门，邓氏无奈看着儿子身影消失在后山坡的羊径小路，也就和花妮一起收拾起食具来。

后山其实是和牛头镇南面的小翠岭山势相连，但是小翠岭到后山后山形渐渐低矮，像是巨龙弯尾一盘，将牛头镇护在中间，只留下朝东的溪谷冲出来的小小原野，迎接每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小乌龟沿着后山的小路东拐西拐，终于在个小山岗上看到脚底下山谷中的几间竹楼，合着整个山坳的青青谷苗，风来一阵清香，让小乌龟登时走的更加欢快。

果然怪人在楼下的老槐树下又在神神叨叨，小乌龟也不见怪，直奔院子里面，操起井上那个古怪物事的铁把手，一上一下压了几下，甘冽的井水入口沁凉爽快，让小乌龟忍不住对着怪人道：“铁爷爷，才两天光景，您这井水是越来越好喝啦，回头我喊我爹来这挑几挑好不。”

怪人长的勾腰驼背的，满头瓦青的头皮白霜星星点点，穿着古里古怪的束袖短衣，下身既不是福二伯那样的袍子，也不是爹爹那样的宽脚裤，而是紧贴屁股的紧筒裤子，屁股上还有两口袋，显得那么不伦不类。也不搭理小乌龟，还是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小乌龟对这些也不见怪，坐到怪人斜对面的秋千上，脚一荡一荡的问：“铁爷爷，今天我们学个什么呀，上回你说的那个热气什么大力法，我回去烧了一锅水，堵了盖子烧了半天，怎么炊壶盖子没被掀翻呢。”

“那是你家烧水壶走气，哼，小乌龟，想不想看看铁爷爷的好宝贝儿“，怪人嘎嘎怪笑一声，又诱惑着道。

小乌龟大喜：”好啊，好啊，我早就想看你家的好宝贝了，嘿嘿嘿嘿，就和院子里面这个铁疙瘩一样，我学了做个送给爹娘，以后吃水也方便了。“

怪人也不搭腔，前头慢悠悠的走着，口里乌里哇啦哼着什么，小乌龟蹑着脚亦步亦趋，走到第三个竹楼门口，怪人突然冒出一句：”小乌龟，铁爷爷家这些宝贝，你想不想要。“想，想的骨头里头去了！”

“你个小皮猴，整日没个正形，和你铁爷爷到是难兄难弟“。得了，怪人直接不做爷爷做起兄弟来。

小乌龟登时一乐：”铁哥，铁爷爷，铁哥，铁爷爷，哈哈哈哈。“

怪人面皮一紧，忽而又一笑：”你个小皮猴，进来吧“。怪人打开竹门满屋子各种怪物件，惊喜得小乌龟大呼小叫。

怪人看着小乌龟的欢乐笑脸，心里不由泛起久违的暖意。万年一场梦，到头来，除了这满屋子似是而非的物事，总觉得不真实，不知寿元将尽，是否还有另一场异时空的精彩，还或者是终沉幽冥海做一游魂？

从另一个时空初来这神武大陆淞洲，如同无数穿越先辈先是闷声发大财，再是处处走大运，最后人人纳头就拜，好不威风，好不爽文，好不穿越界一支独秀花。可惜，这里天有九重却无路，地有幽冥老死不相往来。修到头来，美人成白首，兄弟成枯骨，突然又是孑然一身。跟这个世界，总是格格不入。在这小小齐国，走不动了，估计陨道就在此间吧。回想万年前那不知在星河何处的故乡，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才好。

小乌龟在这些宝贝中徜徉，那是喜不自禁，铁姓怪人唤回小乌龟：”小乌龟儿，你认识铁爷爷有多久了？”

“741天，铁爷爷，你问这个干什么”小乌龟记性那是全镇数得着的，对这个问题张口就来。

铁姓怪人哦了一声：“小乌龟，想不想学铁爷爷做宝贝的真正学问？”

小乌龟吃惊道：“铁爷爷，上次你说的那个蒸汽劳么子，还不是学问？”

铁老头摇摇头，那只是学问的一个小小分支，铁爷爷的真本事可不是这个。

小乌龟听了大喜，立即学作戏文里头做派，大方步迈到铁姓怪人面前，拿起尖细的小鸭嗓：“师父~！！！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哎咳哟！”双膝一跪，就是九个响头。

铁老头看着这拿腔拿调的小家伙，抬手拂过，小乌龟一屁股蹲落在东窗下的竹椅上。铁老头坐在他对面，变戏法变出一本厚书:”小乌龟，这就是识字书，学馆明天大老爷要来了，你得好好认认字，免得给师父我丢人。“

小乌龟接过书来，口中讶问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娘明天要我去学馆，难道你在我家听墙根儿。“

铁老头面色一黑，一万年的涵养几乎爆炸，深呼吸一口道：”小皮猴，你还嫩着呢，你师父上知五百年，下知三千里，小小牛头镇，那是顺风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乌龟登时敬佩之情如朝日勃发:“那么厉害，那我学会了，是不是就不怕挨我爹爹打屁股了”

铁姓怪人给小乌龟书只是本拼音读物，和齐国的文字音标格格不入，不过幸好小乌龟一字不识，到也能轻车上路。学了小半个时辰，铁老头心里不由暗叹，如此慧根，真是千年难出小半个时辰小乌龟已经熟练掌握拼音用法，不仅如此，对照齐国音标，硬是将一本千字文记得个七七八八。

铁老头不得不又掏出三本书来，就这样酉时的太阳贴着西边的桑林滚下沟去的时候，小乌龟已经初识三千字。高高兴兴告别铁老头往家走去。

铁老头目送小家伙翻过东面的山岈，心里五味杂陈。和其他镇上小孩不同，小乌龟经常跑他这里来玩，平日里也就是东翻西看，看不出个好坏来。从这小家伙全家搬到牛头镇的时候，铁老头已经扫过小家伙的资质，除了呼吸较常人悠长外，灵性也不过平庸，万没想到这家伙慧根如此惊人，按照道修常食，慧根如此惊人，灵性更加超凡，这种怪事万年以来还真没碰到几回。不过想想自己十年后的五色神雷劫，也提不起兴趣深想这个问题。走回院子，随手一点，刚刚带着小乌龟进去过的竹楼立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