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快，叫我娘亲

绿色，绿色，还是绿色。

生气盎然的浓绿，爬满了李长寿的‘目之所及’，又从她的肌肤、她的呼吸中钻进去，将她的血一点一点凝固，将她的整个人都刷绿了两层，憋得心口发慌。

举目望去，这里更像是没有被开发过的原始森林，没有人，没有房屋，甚至连风儿都没有。透过头顶开得挤挤挨挨的树叶往上瞧，只有零星几点微露犹藏的青白，明明灭灭。

这是什么鬼地方？！李长寿咬牙切齿地盯着四周，见无异样，才稍稍放了心。忽然又记起那两个害了自己的人，若不是他们一个抢着要杀了她，一个抢着活捉她，抢来抢去，也不至于会把她弄丢在这里！

“你们两个不得好死的混蛋！有本事就再来抢一遍把我抢回去啊！混蛋，混蛋——！”她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吼了几遍，这才把心里的郁闷和无力都散出去，空了很多。

“抢什么呢？小姑娘。”

头顶，不，是四周，好像又是头顶，哎，不管了，总之就是一道沧桑的阴阳怪气的老者声音，带着腐烂泥土的黑色气息，喷在李长寿的身上脸上。

而随着他的话落，周边的风景立时变了模样，绿色尽散，只留下白骨似的枝条，张牙舞爪地摇晃着。

“谁？”

她往后退了一步，才意识到背后出现了一只绿色开合的像嘴巴又像眼睛的、还不停在流着绿色汁液的东西，脚下就像是地震了般强烈颤动起来，差点让她整个人掉掉进坑里。

她极力稳住平衡，躲开那只奇怪的东西，然后跌撞着从侧边迅速爬到背后的大树之上，并伸手扯了藤蔓，准备借力跳离这个地方。

可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周边出现的裂缝就已有了十几丈宽，根本无法再跃过。而四周的泥土还在不断塌陷，她自己也在不断上升。明明脚下都是绿色的树枝，此刻却如踩在了岩浆火舌之上，火辣辣地，似乎马上就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啊哈哈哈哈......”

她还不及反应，周边便紧接着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像人，又不大像人，有一下没一下的。

仔细看去，只见前后左右的树上都不知何时生出来一个一个透明的果实，大如月盘，还在不断膨胀着，里边是没有身体只有一张满口獠牙的大嘴怪物，十来只挤在一起，叮叮咚咚，一下一下的振动跳跃，像极了死亡悲歌的旋律。

“MD！”李长寿低声咒骂，掏出仅剩的一把小刀，摩拳擦掌道：“既然走不了，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来呀！”

而像是要回应她的挑衅般，在她左上方的位置首先“嘣”地一声巨响，两个果实同时炸裂，几十个圆滚滚的东西顺势喷出，朝她铺头盖面地袭来。

李长寿几个侧身险险躲过，而后一个跃起，双手攀住树枝爬到上面，看准目标，猛地一刀结果了两个先行的怪物，将它们钉在大树上，喷了自己一身的绿血。

其他的怪物一见同伴被杀，呜呜如婴儿般哭着，动作更是迅猛地进攻李长寿，从左右包抄到天女散花之势，万不给李长寿逃脱的机会。而期间，还不断有“嘣嘣”声传来，不断有怪物加入阵营。

密如织网。

李长寿生不出三头六臂，也没有能救她于水火危难之间的王子，一个躲闪不及，就被几个怪物给死死咬住了手、脚，还有背部，连着衣服带血肉，足足揭去了两层皮。

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濡湿了她的全部衣衫，令她成了血人！

她也不管它们，能踢走就先踢走，只专心解决着眼前那些要来咬她脖子和脸的怪物。

她决心豁出去了！

本就以一敌众处于弱势，双方比的还都是快准狠，除了避免自己死得太快之外，她也要杀它个痛快！

她的眼里迸射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着热血的寒光，浑身散发出阴冷嗜血的气息。

她将手里的刀舞得飞快，一道道劲风，随着尖刀刺进怪物的身体，一只，十只，百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怪物，眼前还剩下多少怪物，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疯狂嗜血的野兽，不停地打着，杀着，直到最后精疲力尽，手心发麻，刀子也因为抖得再也握不住掉了下去，化作一滩烂泥。

她背靠着大树站着，双腿有些哆嗦，贝齿紧紧地咬住下唇，脸色青白。

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多了好多个窟窿，鲜红的血和着汗水，从她的手上、脚上、背上还有额头上冒出来，目光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有些涣散，却死死吊着，怎么都不肯让自己倒下去。

“嘣”、“嘣”、“嘣”，又是一道道催命似的声响传来！

李长寿听着它们魔性的笑声，再看到四周虎视眈眈瞟着自己的一张张大嘴，慢慢地连害怕都不知为何物了，只是机械性地攥起一双怎么都合不稳的拳头。

很快，新的一轮攻击开始了，怪物们不知疲倦，一拥而上。

她也卯足了劲儿准备做最后一击。

可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大树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般癫狂起来，不仅扫飞了他自己的那些徒弟徒孙，还一把将李长寿抓起，丢进了它装满绿色液体的大嘴里。

是嘴巴！

李长寿看到了那藏在绿液下面的三排獠牙，而她现在就被卡在了第二排到第三排的獠牙之间。

那嘴巴一张一合着，随时可能搅碎李长寿的身体，将她的头颅刺穿。她想逃，可是却怎么都爬不出去，而且，在不断涌来的绿色腥臭液体浸泡下，她浑身的筋骨都渐渐松软了下来。

不行，不行，绝不能轻易认输！若是连小命都没了，可就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李长寿一摇头，狠狠咬破嘴唇，让自己清醒些，一边想着那生死未卜的李瞎子还在等自己，一边查看着形势，奋力去推卡在身体旁边的尖牙。

背，靠着锋利如刀的牙齿，手脚也推着锋利如刀的尖牙，加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手掌和背部一下子就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好容易，才把那尖牙松动了一点点，再一点点，她的长发都在低头时被削去了一截，才终于把第二排的这颗牙齿连根拔起，然后在第三排同一位置牙齿立刻补上的瞬间，拼命挤了出来。

只是，这气都还没歇上一口呢，又是一个绿浪打来，她轻飘飘的身子，立刻就随着绿色的液体，滑入了大树妖的腹中。

累，真的好累，全身的力气和血都像是被抽完了般，只留下一点残存的意识，似有若无。

若是再有一阵风打过，那她这盏烛火，就真的要被吹灭了。

可是，这是腹中吧？

她死了吗？

李长寿努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目光迷离地打量起了周边：水晶做的壁，水晶铺的石板，水晶制的石棺，还有悬在空中的一个闪闪发亮的水晶球。

这是什么地方？

她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但挣扎着挪了几下，终于是撑不住了，趴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也不知是躺了多久，她感觉到有水珠正一滴一滴地掉在自己左手臂上，“啪嗒、啪嗒”地响，痒痒的，又有些黏糊糊的。

她实在忍不住，侧了身，伸出右手去擦，冷不丁就捉住了一只毛茸茸的什么东西，软绵绵的。

毛茸茸的东西？！

她将那东西用力一推，然后自己一骨碌往相反方向滚去。而这一翻，难免又扯开了她原已凝滞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一条血迹来。

原来，是从前面水晶棺里爬出来的，一只长相十分古怪的动物，似乎刚刚出生，小小只的，腿很短，说不出样子像什么，只流着哈喇子，用一双圆圆的、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打量着李长寿，很是好奇。

它朝地上嗅了嗅，然后，沿着血迹一步一步走过来。

李长寿握紧拳头，屏气凝神地看着它，以防它有什么动作。

只是，它跃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李长寿只觉得眼前一花，它已经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手推开它，另一手就要往它脸上招呼，可在看到它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眼神时，她揍不下去了。

好像，它不是要吃她？

它这是在为她受了重伤掉眼泪？

“哇，好有灵性的兽。”李长寿立时丢了戒备，开开心心地将它抱了个满怀，只是才没一会儿，她又一脸严肃地推开它，护住自己的胸道：“不过，我可没有奶水给你喝啊！”

小家伙歪着头，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胸，然后带着疑惑，轻轻地用爪子按了一下她护着的地方。

李长寿刚想起来它可能听不懂人话，冷不防又被这么一按，不禁老脸一红，一个巴掌拍过去，道：“看什么看，快，叫我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