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做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觉悟

李长寿没有得到答案，让他给‘溜了’。

不，准确地说，是李长寿三十六计走为上了，毕竟打不过，而且在与那人打斗时，她还无意中被对方给抓伤了脖子和手臂，因而才刚刚消了毒，她便一刻不停地冲进了派出所里。

她对着桌上那台电脑的后脑勺坐了许久，电脑前面的民警问什么，电脑后面的她就回答什么。许是太过担忧，跑得太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到了后面，连手心里都渐渐有了湿意。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那里正紧紧地抓着一片无意中黏在自己裙子上的羽毛。

她不敢打开手，怕它给丢了。

不管是不是线索，都绝对不能丢的。更何况这片白色的羽毛，与李瞎子额头那片黑色的非常神似，仔细看时，会发现这羽毛之中还有无数片细羽毛，环环镶嵌，如此特别，就是翻遍整个大地，怕也是找不出来的。

哒，哒，哒，哒。

墙上的时钟，在一格一格地跳着，每跳一格，都好像有一把铁锤，狠狠锤在她的心上。

派出所的同志还在例行公事地问着话，慢吞吞，跟乌龟似的，仿佛只要说快一点点，他就会立马挂掉了一样。

李长寿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旁边冷眼看着的人或坐或站，都捧了水喝着，让她别急，再等等，说是等到了立案时间，他们自会出动寻找。

可是，怎么能够不急呢？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再说了，作为人民公仆，不找便不找先吧，TMD，那女人偷偷摸摸在办公室里拆开一箱牛肉干猪肉肠的快递，弄得到处都是肉味，香喷喷的是几个意思？还有外面那个穿着凉鞋和条纹半身裙拿着羽毛球拍的女孩，等在门外也就罢了，呼朋唤友，弄得坐在李长寿前面做记录的男孩子心不在焉又是几个意思？

简直忍无可忍了啊。

李长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海下，一双杏眼微闭，睫毛轻颤，嘴唇也抿得紧紧的，放在桌子下的双手更是交握成拳，十指关节咔擦咔擦地响。

她倏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当然，她的眼神可没有忽略他们那一脸像是送走了瘟神的高兴样儿。

“TNND，若不是还要找李瞎子，不能惹事，这群人民的蛀虫，社会的败类，早晚有一天我要考进来将他们统统都清理掉！”李长寿抬头看着依旧美好的蓝天，气愤地立下誓言。

她后面想了想，只是一句粗话到底是难解心中闷气，他们听不到耳朵里不说，反而还伤了自己的身体和心情，绝不能太便宜了他们。

她转过身，重新进了大门，一把取过墙上的留言簿，唰唰唰写了几行字，才大步流星地离开。

本子在墙上左右摇摆了几下，被人扶住，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看着十分娟秀却力透纸背，甚至都印刻到了第二页纸上：

2016年2月15日下午四点十七分，C203室内，郭瑶私拆周子雅快递，里边是三包牛肉干和两包猪肉肠；四点二十分，C204室的钱清清在C203室高声喧哗，要邀陈峰到大楼前广场打羽毛球，羽毛球是飞翔牌子的。

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但也足够他们头疼一番了吧。李长寿这般想着，心情变好了些。又想到，既然连这惠山派出所都靠不住，便只能她自己来了。

她先是到了一个饰品店，请老板帮忙把那片羽毛放在一个项链的坠瓶中，戴在脖子上，然后又去了城中村，请之前无意中救下的地头蛇老大帮忙寻人。

那老大长得五大三粗的，倒也讲义气，二话不说便拍了胸脯，唤了手下四处寻人，只是，别说李瞎子这么胖的一个大活人了，就是李瞎子的半点行踪影迹，他们也找不出来，那李瞎子就像是遇上了朝阳的露珠那般，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李长寿左等右等遍寻不着，难免脾气有些暴躁，整日里苦着一张小脸，吃不下，也睡不好，本就纤细的人，没几天就又憔悴了一圈。她时常半夜爬起来，在木屋内走来走去，或者坐在窗台上，看着墙上模糊不清的钟表发呆。

这夜，是李瞎子消失的第四个夜晚，她翻来覆去多时，照样睡不着，便一咕噜爬起来，拿着羽毛坠链在月光下转着看了半晌，水华似的白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瓶子，照在白羽上，那羽毛便反射出点点银光。

她转着转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瓶子不转，人也不转了，倒回床上，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

她决定了，一个字：等。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无计可施，倒不如静等他们主动上门。

而心一静下来，她大脑的思考功能便慢慢恢复了。

回想起那日与她交手过的‘李瞎子’，身法诡异，移形换影，若不是她脚底抹油溜得快，他又不愿在人前闹出太大的动静，她估计早被擒了，而拥有这等能力的人，若说是凡人，她还真不信。

打小，李瞎子就告诉过她，说这世界之外还有三千世界的事情，说它们虽存在于人的肉眼所不能见的地方，但并不表示它们不存在。她自小对李瞎子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的。可如今亲眼见到那人化为一缕青烟消失，还是有点震惊，就是不知道这李瞎子去的地方会不会有她最害怕的蟒蛇和大鱼什么的妖魔鬼怪，不然，她被吃的可能性可比找到李瞎子大多了。

想到自己不可捉摸的未来，李长寿有些兴奋、激动还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担心害怕。只要李瞎子没事，她可以不计较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若是李瞎子出了事，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她李长寿才不管他们是大罗神仙还是地府阎罗，只要敢伤他者，她就是死都要拉上他们垫背的，用尽一切办法！

她站在窗前，目光烁烁如黑夜里最亮的星光。

果不其然，在第七日时，李长寿终于收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后山，丑时。

“尼玛，这约架的语气就跟千年不化的老古董似的。我还得先查查丑时是什么时候？！”李长寿快速扫了一眼，嘴里低低咒骂着，捏着字条的手却忍不住哆嗦起来，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换了身宽松的、适合打架的运动装，将长发高高地束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在自己的运动鞋里藏了两把小刀。

只是，作为凡人，就要有凡人的觉悟，倘若遇上妖魔鬼怪之类的，这些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就比如她李长寿，前脚才到后山，后脚就被人给用法术死死勒住了脖子，然后直接像提线木偶一样抛到了半空中。

而她因为隔得太远，又是大晚上的，除了瞧见那人在风中飞扬的头发真的很长外，甚至连那人穿的什么衣服，长的什么样子都看不见。所以，除了死命挣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又不愿等死，万一挣扎着挣扎着，她就挣脱出来了呢？总还有一份希望不是？

可是，这希望到底在她的眼中一分一分地熄灭了，那人一个字都没说，她就要死了。

她的脸渐渐涨成了绛紫色，呼吸慢慢地有出无进，一下子就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李......瞎子。”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李瞎子，他还是那么胖，笑起来，会露出三层下巴。她也想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就要昏死过去。

突然，远远的那人似是听到了般，抖了一下，一下子将李长寿给摔飞了出去。

李长寿以为自己就要自由了，心中大喜，可才落地，那人就反悔了，一连两道金光打来，那光像火，又像风，所过之处，草木皆被烧尽，化为乌有。

她浑身无力，筋骨都快被摔得散架，因此在全力挣扎了两下也只挪了一分之际，暗道一声“我命休矣”，便再也不动了。

“轰隆！轰隆！”

平地一声惊雷，在李长寿不远的地方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竟不知从何处生出来无尽的力量，哗啦啦滚到了一边。

定睛去看，只见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却是那日交手过的‘李瞎子’，他看着那人道：“真没想到，虎毒还不食子呢！”。

？？？

‘李瞎子’与那人之间的对峙，让旁边的李长寿这个小角色好生疑惑。

‘李瞎子’要活捉她，可‘李瞎子’一看就没有好人的细胞。

而‘李瞎子’说那人的话，意思像是说那人是她关系亲密的人，可那人却要杀她。

这关系，有点混乱啊。

李长寿才缓过劲，立马就被绕晕了，不过想不清楚便不想了，她灵机一动，掏出鞋里的小刀横在脖子上，决定学电视剧里的人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你”，李长寿指指‘李瞎子’，“如果你不帮我打跑那人，我就死给你看！”

那‘李瞎子’被她用手指着似乎很是气恼，嘴角一斜，手上一弹，就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直接将李长寿定在原地。

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李长寿有些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