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西楚之局

西楚国以军武立国，自其建国十余年以来，朝堂之上的党阀斗争一向是激烈而汹涌。无论文臣、武将只要是在朝堂上的论辩，都颇具有武人风采。一个个皆气势铿锵，时常争得面红耳赤，互不“比划”也毫不相让。

然而便在这一日，本该雷霆震动的朝局，一时间却像谜一般云波诡谲的一片死寂，仿佛是沉潜多年的冰山陡然间浮出水面，内里寒渗入骨的冷，骤然将一众朝廷重臣等震得声响全无。

自五皇女西楚连蓉领着麾下的皇城蓝衣卫，以锋不可挡的气势一路冲入皇城开始，无论是末层小吏抑或升斗平民，皆战战兢兢，都从眼下的这一片诡异死寂当中，隐隐嗅处一丝阴瘆血腥的气息。

当日午时，兵部尚书的府邸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在察觉起火之后，尚书府第一时间便命人赶去京兆府衙门求援。可耐不住这一场大火的势头实在凶险。一时间府中妻妾、女仆只顾着四处奔散，哪有人惦记着要救火？于是，那熊熊烈火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便几乎将整个偌大府邸给烧成了一片灰烬……最后，所有人都逃了出来，却唯独漏了一位兵部尚书大人。

而与此事几乎同时发生的，是一件在西楚大皇女西楚连清口中所谓的“惨无人道的灭门屠杀”案。这场“屠杀”毋庸置疑是压倒性的，发生在京郊的一座看似普通的民宅。然而便是这座看似平淡无奇的民宅，养着西楚大皇女西楚连清手下二十七个最得力的手下，做的都是杀人的勾当。

这二十七个人，都是西楚国当朝的重臣们都相当忌讳的存在，堪称是皇城里出了名的“刽子手”。二十七人，平日里坏事做尽，手起刀落，杀人无数。今朝终是惨死他人刀下，确实是大快人心。

当兵部尚书陡然遇难的“噩耗”，和城郊处一朝被灭门的“惨案”，接连传到西楚大皇女西楚连清的耳中，这位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在一时之间失去了在朝的重要臂膀，在野失去了江湖的重要助力的皇女殿下，险些气晕了过去。

若说这事儿想要不知道是谁做的，那倒也是很难……在兵部尚书的府邸起火之前，有不止一个人看见，皇城蓝衣卫的身影在其附近街区出现数次，而在京郊的那处民宅附近，也是有无数的人看见，一队皇城蓝衣卫，一身带着杀气腾腾的冲进去……一身带着血腥戾气的跑出来。

战神五皇女刚一回京，当朝二品大员，她毫不留情，在野江湖杀手，她说杀便杀，这一出手雷霆，骤然震住了一众朝臣。不到半日，便惊起了一层翻天波涛。

有人说，这皇五女一身杀戮之气太重，恐伤及天和福寿，纵是以往她于国有功，但怕也是难逃史书后人之讥评。但也有人说，正所谓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古来战伐天下的帝王将相，又有哪个不曾血染修罗？

一朝杀伐决断，铁血无情，一夕刀锋出鞘，利刃染血。虽说西楚国最不缺的便是皇族子女，但西楚战神的威名实在太甚，风头早就远远盖过了西楚其余的皇子皇女……多年来被故意忽视的、被摁压在冰水深处的一根导火索，似乎仅在短短半日之间全露出了水面。

……

“陛下，兵部尚书大人身为当朝二品重臣，一朝在家竟无辜命丧火海，蓝衣卫此举实乃大逆不道，定要重重惩处，以扬国法之威压，而五皇女殿下也兼有御下不严之罪, 还请陛下……”

“梁御史！你给本皇子闭嘴！”

可怜的梁御史这话还没说完，便被皇七子狠狠地一把推了开去，险些摔了个狗吃屎，梁御史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上头漠然坐着，一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帝王，又看了一眼身侧面色不善的皇七子，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果真就不敢再多言了。

这位皇七子，便是上回随行去东陵国的那位使臣皇子西楚连霸，前几日刚从东陵国赶回京城。而在西楚国的京城内，谁又不知道，这位年仅十二岁却被西楚皇特例恩准其上朝的皇七子西楚连霸，一向人如其名，霸道而好战。皇七子的性情如此，虽说没少让他受暗亏，但谁让西楚皇一向很是宠他，朝臣们也没敢在明面上得罪他。

西楚连霸不屑地瞥了梁御史一眼，嗤笑道：“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兵部尚书大人既是在家不幸遇难，这又和五皇姐有何干系了？五皇姐此番……出去的这一趟，带着一身的伤回来，这才没有上朝与你们当朝对峙……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她背后发此诛心之言……”

“再说，皇城蓝衣卫这也才刚刚回京，陛下有诏令下达，他们一个个难不成闲得发慌，还有空跑去兵部尚书的府邸放一把火不成？”

“七皇子殿下，可是明明有人看见那些蓝衣卫在兵部尚书大人的府邸附近出没，所有很有可能……”

一位姓乔的御史平静地开口反驳。而此时，上头西楚天子的头顶帝冕微微一晃，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西楚皇那冰冷的眸底，竟浮现一抹玩味的情绪。

“荒唐！无凭无据便如此血口喷人！”一名将军面露嘲讽，“蓝衣卫在兵部尚书的府邸附近出现有何稀奇了？本将军但凡领兵巡逻，还每次都会路过兵部尚书府呢！”

“既然龚将军都这么说了，那蓝衣卫在城郊处肆意屠杀无辜之举……又该作何解释呢？”

“御史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皇城蓝衣卫可不是寻常的护卫，”刑部尚书顿时面露不豫，“若有如此大事，我们刑部却并未接到任何消息，难不成对于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御史大人比我们刑部更清楚？不过，下官听说城郊处时常有歹人出没，专门做着杀人抢掠的勾当，一向无恶不作，京兆尹府派人捉拿了好些时候，现下都没见踪影……莫不是……御史大人记错了？”

“蓝衣卫杀人，乃城郊附近百姓亲眼所见……”

龚将军当即打断他：“若真有此事，怎么没见有百姓前去京兆尹府衙门报案呢？此事依下官看来，城郊的那些个歹人，想必是平日里结仇太多，手里染了太多无辜之人的血，遭到江湖义士的唾弃，才引来此番的大祸临头。哼！作孽太多，会遭天谴的。”

兵部侍郎的视线从身后收了回来，突然间却插了一嘴：“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龚建军为何一直为蓝衣卫开脱？”

西楚连霸斜睨了兵部侍郎一眼，冷笑道：“怎么本皇子听来听去，你们说了这么多，却都能和五皇姐扯上关系呢？别忘了，是五皇姐连年征战在外，才保有你们站在这儿有恃无恐……不过侍郎大人，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是何居心呢？你知不知道无故攀咬皇族子女，到底是何罪名？”

“七皇弟何必动怒呢？说到底五皇妹乃咱们天家子女，又有什么人能够陷害了她去呢？” 二皇女西楚连颖扬唇，微微一笑，“大家这般争来吵去的，想来是折腾个一整天也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依本皇女之见，不妨等此事查明了真相，大家再议，也不迟啊。”

西楚皇众多皇子皇女中，处事最圆滑、最善于隐藏情绪的，当是这位皇二女莫属了。只不过都是皇室子弟，多年来相互缠斗而不相上下，谁又不了解谁呢？这不，西楚连颖的话刚一说完，三皇子西楚连安随即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而四皇子西楚连秦，同样是一脸笑意，身为朝中的几位皇子皇女中，夺嫡实力最弱的一个，他一向乐于保全自身，也乐于看别人的“热闹”。

“嗯，二皇姐此话有理。”

“二皇姐说的是。”

此时，在半日之内接连的失去了朝野两大推力的大皇女西楚连清美眸微微一抬，终是开了金口，只是声音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此事，父皇想必心中已有圣裁。”

西楚皇掉转了视线，终是看向了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眸光淡淡，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此事，改日再议。”

“父皇……”

“陛下……”

西楚皇冰冷的视线刚一扫过去，底下反对的声音骤时收敛于无声，西楚皇终是勾了勾唇：“不过，该查的还是要查。”

至于查了之后又要怎么解决，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但如今看这架势，今日这些算在五皇女殿下头上的“人命官司”是要不了了之了。大皇女西楚连清这回吃了这个大亏，她得生生咽下去，彻底告状无门了。不过既然如此，这事儿又要查来做什么呢？

朝臣们心里一下子便有了计较。

……

无论西楚国的朝局呈现怎样的乱局斗，但如今凭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军教为主，文治以辅，西楚在四国之中，一向被视做最为强盛繁华的国府。

东陵建国虽说比西楚还要早，但无论是从军事教育的注重程度，或是文治开明程度上看，东陵都远远不及西楚，军事教育先不说，就论文治教育，在东陵景帝一道明旨颁布下来，欲将景德书院归入国子监的消息昭告天下开始，举国议论纷呈，褒贬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