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飞的死胖子

“嘭——”

外头平地而起的响动，有些恼人，让睡梦中的李长寿忍不住翻了个身。

“嘭——”

李长寿嘟囔了一句“你大爷的”，又翻了个身。

“嘭嘭——”

才消停了会，又是一个巨响接着一个巨响没完没了地传来，震出的声波一圈圈荡过李长寿的小床，让她就像是睡在了水波之上，飘啊摇的，极不安稳。

她以为自己落在了水里，手忙脚乱地扑了两下，猛地坐起，又咬牙切齿地盯了后山的方向半晌后，终于鞋也不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只要一想到前几天李瞎子收工回来，不仅花光了那刚挣得的所有红红的可爱的人民币，还带了一车的废木料回来，成天在那里捣鼓，差点没把他自己给摔成肉酱时，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气沉丹田，好容易用力压下心中突突飙升的各种情绪，而后对着阴森的树林便是一个爆发力十足的河东狮吼，“李瞎子——！！！”

难得这次，她的少萝音十分嘹亮，奶声奶气中也具有了穿透力，尾音还拖得够长。

？？？

只是，人呢？怎么除了被惊得飞掠而去的小鸟以外，这里居然连风儿都没有，简直宁静得，很是有趣啊。

李长寿嘻嘻一笑，假装东张西望，然后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大，马上就要笼住自己之时，一把踢了地上的树枝在手，直朝后面挥了出去，专挑来人的手脚，左一下，右一下。

“哎哟！”李瞎子偷袭不成，手脚反而被打中，微微吃痛，干脆耍赖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幽怨地指着李长寿道：“李长寿你个小兔崽子，从小到大我几时打过你？你恩将仇报啊你！哎呀，要死了，要死了。”

李长寿知道自己的力度不大，也不争辩，只蹲下来，一边用树枝在地上胡乱写画，一边慢慢地道：“我一岁那年点蜡烛玩，不小心烧光了你的木屋，你将我打了一顿，种在了垃圾桶里。”

“我两岁那年，见你泡的蛇酒里的蛇十分可怜，便丢了一只青蛙和十来只小蝌蚪给它吃，你睡到半夜还没气消，起来把我揍了一顿，扔在了后山。喔，这位置我还知道在哪里呢，要不要我带你去故地重游？”

“这个，呵呵，”李瞎子笑得有些尴尬，“我就不去了吧。”

“行了行了，再笑眼睛都没了。走吧。”李长寿丢了树枝，一把捞起他笨重的身体，口中不忘继续打趣他，要开始说“我三岁那年”的事，不过才说了一句，她正要帮忙卸下他背上的木板的双手就停了下来，满眼惊艳之色地道：“李瞎子！这你做的？！没想到，这木板做的翅膀也能如此精致完美，这线条，这比例，哇，还就跟真的一般无二呢。”

“自然是我李瞎子亲自做的。”李瞎子骄傲地挺起胸膛，走路都像脚底生了风般，轻快了两分。

“可以哟！”李长寿啧啧称赞，绕着他转了几圈，道：“这若是放在古代，咱们劫富济贫的侠盗梦分分钟就能实现了啊。而且，看你刚刚那两下，还是飞得蛮高的。”

“劫富济贫？不不不，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李瞎子摇头，与她打起了哑谜。

“什么事？”李长寿有些疑惑。

“证明我不是死胖子，我是会飞的死胖子。”李瞎子一字一顿，特意将‘飞’字咬得很重。

“会飞的死胖子？啊哈哈哈哈，你们快来听听，真是笑死人了！没想到世上居然有比我还蠢的蠢货！”

李长寿还未开口，前面的林道上就响起了一阵笑声。五张陌生又熟悉的少年脸孔，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目光里却趾高气扬，笑得一脸不屑，看得见牙龈的大嘴里更是写满了猖狂。

头发红红绿绿，身上衣衫不整，三高两矮，一肥四瘦，可不就是平日里就爱聚群闹事的那几个瘪三痞子么？

李瞎子收了得意，露出一个比他们还痞子的笑容，神秘兮兮地道：“我刚刚用尾指算了一下，发现你们做的错事实在不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此刻若是不走，待会儿必会有血光之灾。”

旁边的李长寿听了温柔一笑，松着筋骨接话：“而我，会证明他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话才一落，李长寿已经拾了根细木棍子胡乱将长发卷了，插成发髻，然后身子一动，如一尾鱼儿滑入了他们之间。

他们许是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李长寿居然会武术，一下子全懵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说，身上空有的蛮力也在她矫若惊龙的敏捷动作下完全施展不开来。

因而都还没怎么打呢，他们间便三下两下分出了胜负。

李长寿觉得有些无趣，看也不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在叫痛的人，扶了看完热闹的李瞎子就准备离开。

可才走两步，背后气场突现异动，李长寿扶着李瞎子堪堪躲开，才惊觉刺过来的是几把反射着金色阳光的折叠刀！

她神色一凛，轻轻将李瞎子推到边上，赤手空拳就对了上去，不见丝毫畏惧，只小心躲过，一个飞旋踢，几个过肩摔，专挑对方身体上的薄弱之位来打，尤其是他们的裤裆之处，再不脚下留情。

只听“哎呀”几声，地上的人，护裆的护裆，揉关节的揉关节，眼看着是真的蹦跶不起来了，她才住了手。

李长寿满意地笑笑，正要回头邀功，猛然发现李瞎子竟然捂着肚子靠在树上，还有点点血迹在他的指缝间若隐若现。虽然，他的样子看着无碍，可是她的胸膛中还是不管不顾地升起了一股熊熊怒火，灼烧着她的心脏，她的脾胃，她的毛发，再从她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紧握的拳头，带着汹涌的怒意，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向地上的人，直到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揍成爹妈都认不出的猪头，也不想停手，不愿停手，不能停手！

“李长寿，你再不走，我就只能自己去挖草药治伤咯！”李瞎子边走边喊，声音中气十足。

她看着他的背影，一溜烟跟上，不着痕迹地挽了他的手，就往家里拉，“那可不成！万一你又像上次那样，采了给猪吃的番薯叶以为是止痛药怎么办？李瞎子，药不能停啊......”

“不能停就不停吧。诶，李长寿，你快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印堂发黑，要死了？”李瞎子一进门，就在落地镜前鬼喊鬼叫起来。

李长寿粗粗一看，夸张地“哎呀”了一声，道：“是啊是啊，越来越黑了，而且看着极像是一片黑色羽毛的印记呢，还挺明显的。”她说着说着，慢慢敛了玩笑的神色，开始细细察看。

可这都还没看出什么来呢，李瞎子就开始喊肚子饿了，还让她多多注意他是个伤者的事情，讲了一堆什么炸酱面里的肉要多，汤不要，胡萝卜青豆蒜苗也不能少之类的。

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去厨房煮面。

等她好容易拍拍削削地忙碌一阵回来，却见李瞎子把房门给关了，说什么他替人算命多年，帮人挡灾无数，这回也要认真算算他自己的命格。

她不疑有他，挎了篮子出去寻找草药。那些简单寻常的草药后山就有，她也都是认识的，所以不难找。不然，她从小到大，身上大伤小伤不断，可不就白挨了吗。

只是，李长寿本就担心李瞎子，加上右眼皮突然没来由地跳了两下，她的动作都比平常快了几分，她一边回忆那些草药所在的地方，一边手脚麻利地采着，看采的差不多了，便抓紧时间抄小路回去。

“李瞎子——”，还远着，李长寿就开始喊了，从小声到大声，又从大声到小声，越喊越急，既怕他是一时没听见，又怕他是睡着了会吵醒他。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整个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仿佛从门口那碗纹丝未动的炸酱面开始，这座屋子就被人蒙上了一层生人勿近的灰色屏障一般，将它与外界生生隔离开来。

针落可闻。

屋里除了李瞎子，一概都在，就连他的新宠——那对木制的翅膀，也都还在。

李长寿走了几圈，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心情不禁越来越沉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一不小心就被不高的门槛给绊了一跤。

“没事吧？”一双大手忽然出现，牢牢地将她托住。

她一脸惊喜地抬头，瞧了一会儿，忽然又低下了头，噔地一声站起来，同时一双手紧紧捉住眼前这个‘李瞎子’的衣领，怒视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