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卦里乾坤
饭后稍事休息一会,丽娜说:
“心云寺的后门巷子里有一位远近闻名的算卦先生,听说卦算得极灵,咱们何不先进庙烧香,然后算一卦如何?”
钟铃孟华都高兴前往。
心云寺离丽娜家不远,今天又恰逢阴历初一,三人结伴随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心云寺。诸如心云寺这样的佛教寺庙在故都还有不少,此外孔林院和道教祖庭也名贯华夏,这些都一代代影响着故都民众的精神。来到大雄宝殿前,香炉烟雾缭绕,门庭若市,三人顺次恭恭敬敬地燃香一把,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佛祖保佑。进殿后,又在观音象前分别烧了三根香点燃两只蜡烛,然后跪在一张园垫上双手合掌,虔诚地祈祷跪拜。
寺院内古柏苍松,浓蔭翠绿,香客游客如织,千年古刹,诵经梵呗,生生不息。
丽娜跟江阿姨来过好多次,钟铃和孟华第一次来到佛土净地,肃穆庄严的氛围,人群恭敬虔诚的神情,内心震憾不小。
出了寺院的后门有一条巷子,两旁有许多商铺多经营佛教用品,间杂其间也有古玩字画和旅游纪念品商店。走到一颗大槐树下,正对一间不大的门面,门头贴有阴阳八卦图,门口有张白布门帘。
丽娜用手指了指这儿,钟铃对求神算卦之类的事一直疑惑不信,她嘘了一声,告诉她俩进去后看她的眼色行事。掀开白布门帘,坐在一张大黑漆桌子后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白净瘦削的脸上戴付茶色石头眼镜,身穿黑色长袍,长长的一绺头发向脑后披散开来,有一种道古仙风的韵味。老者背后的墙上挂有两幅醒目的条幅,只见上面写着:万事无成荒唐鬼,卦里乾坤指迷津。一见进来三位少妇,老者不经觉察的脸上微微一颤,转而客气地招呼她们坐在三把古式木椅上,又倒了三杯茶,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
“三位有求老生何事啊?”
钟铃答:
“世事纷繁,人心不定,求先生为我们算一卦如何?”
“哦……是这样,不知要算本人还是其他人?”
“当然是本人。”钟铃答。
先生沉默片刻,说:
“女人一生,婚姻家庭为大,工作事业其次。三位就将生辰八字写来,然后将右手伸出,待老生仔细观察后再与妳们细说,如何?”
钟铃说:
“先生,听众人言,你知昔卜明,十卦十准,你能否将我们前生和后世,分开来算,可以吗?”
老先生一听,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哑然失笑说:
“行!行!前者不准,后者自然不用算了!”
钟铃三人依次将老先生所要的东西写在三张白纸上,又伸出右手让老先生仔细端详了一会,老先生闭目微思,睜眼说道:
“咱们长话短述,先将三位以前的婚事算出来,我写在纸上,妳们看符不符?”
老先生低头提笔在桌上写起来,这张桌子很大钟铃三人坐在桌子这边,刚进来时房间光线较暗人眼看不太清楚,老先生又戴个茶色大眼镜遮住半个瘦脸。俗话说:女瞧男那能端个脸。到底老先生模样如何,哪里清楚?等老先生将写好的三张纸揉成三个团,伸过身子递到钟铃她们三人手中时,钟铃瞬间望了一眼老先生的脸面,不禁一愣,但又想知道卦的内容,就低头先将纸团拆开一看,愕然惊讶不已。孟华和丽娜也同样如此表情,三人低头互相看了看别人的纸条。
孟华的纸里四个字是:命里注定。
钟铃的纸里四个字是:上了贼船。
丽娜的纸里四个字是:挑花了眼。
三人惊叹,抬头正要称赞老先生的神算神功时,只见老先生将眼镜一摘,头顶的假发一脱,又打开室内的大灯,哈哈大笑起来,又不胜感慨地问道:
“闺女们,怎么连老叔都认不出来了?!”
钟铃三人先是一愣,接着笑成一团,连说:
“你不是乔师傅,乔老爷吗?真没想到会是你呀!”
熟人多年不见,愰如隔世兮!
乔师傅与她们原来都是一个厂子的,并且还是哆嗦的师傅,水暖工班的班长,在厂时也算一个名人,人称乔老爷。工厂倒闭时乔师傅他们那批老工人按内退待遇回了家,其后大家各奔东西再没见面,哆嗦因与乔师傅是师徒关系,这几年还看望过乔师傅几次。
“乔老爷,你怎么干起了这一行?”钟铃问。
乔老爷叹了一口气,说:
“唉,下岗时都五十多岁了,哪个单位还会要我呢?内退每月工资二百多元连自己和老伴的生活都不够,更别说给儿子操办婚事了,有什么办法呢?这一行不摊本,就靠我以前念的闲书多,慢慢摸索着就这样干起来了。”
乔老爷人生阅历丰富,趣事多多,厂里有人也称他“散居大夫”,
是一个奇特而有意思的人。常言道:尴尬人遇上尴尬事,荒唐事怕碰见荒唐鬼,留下遺闻逸事一大筐。中国二十世纪后五十年的风云变迁,多少都跟这位乔老爷挂上了勾。
丽娜问:
“乔老爷,人家都说你算卦算的准,这人的命真的能算出来吗?”
丽娜这么一问,乔老爷不禁笑了笑,说;
“这事看你怎么说,也准也不准,如果单凭几个字、手、脸的面相就能算出一个人如何如何那是假的。如果真能算出个明确结果,我乔老爷今天也不在这儿摆摊了,当年从部队回来组织上把我安排到税务局,我是死活闹着不去,非要到工厂去不可,工人阶级要占领上层建筑领导世界革命那是何等的荣光呀!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今天落到生活都不能自保的地步,你说我算的准,怎么连自己都没算准呢?”
丽娜接嘴说:
“这么说,算卦是骗人的了?”
钟铃孟华猛瞅了她一眼,丽娜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解释说:
“我的意思是既然无法算的准,人们干吗还要算卦呢?这不是自己哄自己吗?”
乔老爷并不恼,而是不紧不慢地说:
“闺女话看怎么说,妳们当年在工厂时虽说生活没有现今好,但忧虑却不多。现在妳们在社会上奋斗,为什么又要想起来算卦呢?这人啦,活在世上就凭一口气,一个信念。信念是什么?不就是对命运的期待和憧憬吗?”
孟华说:
“乔老爷,你的希望是什么?”
“哈,我都老了还有什么奢望,现在拿低保到正式退休后领退休金,回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我这辈子历史给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又给历史留下一个真实的写照!闺女们,妳们可是正值大好年华,好好生活吧!”
丽娜说:
“乔老爷,我们也老了,跟现在的年轻人无法比。”
乔老爷眼一瞪,反驳道:
“胡说!我是看着妳们长大的,正是风华盛年,怎么老了呢?”转而又侃侃谈道:“孔老夫子有段年龄的名言,那是说给男人的,他没给女人下定义。依我看女人:二十青涩,三十奔放,四十热情,五十稳重,六十怡然,七十而知天命!”
三人一听,面露喜色,说:
“乔老爷这么一说,我们的希望还大大的哟!”
乔老爷说:
“那还用说吗,妳们现在的情况哆嗦已经给我说了。下岗后虽说难了一阵,这不又转过劲来了吗?妳们还年轻遇事要多望前看看,就说丽娜这婚事只算个挫折,再解决好不是一样好吗?”
丽娜一听提起她的婚事,心里就有点烦,孟华就求乔老爷说:
“乔老爷,你能掐会算,我们仨的今后事你再给我们算算,好吧。”
钟铃和丽娜跟起嚷着,要乔老爷算一卦。
乔老爷见三人要求,笑着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那能算的准,妳们三人硬要算,我也就只好试一试,闺女们,不过我有话在先,算卦,算卦,信则有不信则无千万别过于当真。我给妳们每人写好了,各人拿回家打开看,不得给其他任何人看,天机泄漏可就不灵了。以后妳们灵验了,等我死后在墓碑上挂幅红绸算是妳的孝心,不灵验了就算咱们父女玩笑了一场,如何?”
三人觉得神秘而有趣,怀着惴惴巴望的心情,向乔老爷直点头。乔老爷呷了一口茶,双目微闭,沉思不语,过了一会儿提笔辗纸写了什么,分别将纸装入一个小红袋,然后将小红袋分别交给她们手中。
三人急切想知道小红袋里写的是什么,好像自己今后的命运就真的是装在了这个小红袋里。钟铃原来就不信求神算卦的事,现在也被这神秘的事搞得半信半疑起来,她们和乔老爷寒暄一阵过后就走了。丽娜的生日庆祝也到此结束,在路口处三人分手,各自回家。
孟华回到家,坐在沙发上将小红袋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看,只见纸中大大地写了一个“情”字。一时间她愣在那儿,心中忖度道:“情”指的什么?我和大海从小到现在感情一直很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难道还要乔老爷算吗?转念心中一惊,“情”是不是指和根生发生的那段事,这事已经过去再说任何人都不知道呀?难道真的上苍有眼,乔老爷卦中有灵能算出来!难道这以后……,她沉思在那儿。
钟铃由于哆嗦和乔老爷的关系比较熟,过去见面还开过玩笑,这时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个“官”字,就笑了笑,心想:这乔老爷真会开玩笑,我能当官!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然后又转念一想,是不是舞厅的王阿姨要退休,她爱人李主任曾跟我说公园领导想让我承包舞厅,对了,可能是哆嗦把这件事也告诉了乔老爷,所以他才这么写。钟铃心里说:干舞厅那算个什么官呀,况且我打算跟哆嗦另干个项目,那事我还不想干呢。
丽娜早就惶恐不安地想知道乔老爷给她算的是什么卦,她很迷信乔老爷认为他确实会算。所以一进门就急急忙忙打开了纸条,也许心情太急她没将“禅”看清楚,将“禅”“蝉”搞混在一起,脑子一时胡涂起来:“蝉”(禅)是个啥?是个人还是个东西,丽娜去过心云寺几回,对佛教的了解仅是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一点知识。她仰头在那儿想着想着,哦,对了!“蝉”不是树上鸣叫的虫虫吗?丽娜纳闷:我跟那虫子有何关系呢?
三人以后见面也没再提起过算卦的事,这事就像风一样吹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