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惊神
在小女孩可儿的引领下，我们从后侧接近了那个震卦方位的房屋，这里一共有三列房屋，后面两列各两间，是依阴爻设计的，也是两层，但上面漆黑一片，没有人。
前面一列，却是一个很长的大房屋，那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象有事忙着。
这个杨家村，按房屋的数目来看，一共有二十四间依阴爻设计的小房屋，和二十四间依阳爻设计的大房屋，住人的，不会超过四十间，估计也有接近一百人左右，眼前看来，前面这大房屋，起码有三十人在进进出出。
范同扛着可儿，我跟在后面，悄悄的靠近了大房屋的一个窗口，那窗口开得很高，我站着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可儿坐在范同肩膀上也能看到，但范同就是看不到。
里面的情形，吓了我一跳，很诡异！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子，下面这一层，没有间隔成小房间，是整整的一个大而长的长方形房间，很深长高大，里面摆放着一些古怪的东西。
最吓人，也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里竖满了一个个白色的纸人，用削得尖尖的树枝支着，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仔细看时，这些纸人摆放的角度位置，竟是一个个生气七星阵，这些七星阵围成一个大八卦，跟方家村和嫦娥奔月那些设置很相似。
密集的纸人中间，也就是八卦的中心，有一张床，铺着白布，那布，看起来是麻布，那些人，也是穿着灰黄的麻衣，不断在纸人的外围走动，口里不断吟唱着什么，那调调，竟然跟蒙媚哼的那些萨满神语有些相似。
我耳中隐隐听到范同的鼻子哼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萨满神语，应该是游家的不传世秘术，但蒙家最后学会了，所以范同听到这些调调，一时觉得愤慨，就哼了出来。
“他们就要我躺在那张床上，很怕人，所以我趁他们不在意，溜了出来！”可儿凑近我耳边说。
我心里有些奇怪，问她：“他们要你做什么？”
可儿又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但他们在我前面放着几个盆子，上面有水，还放着刀在旁边……”
我心里马上闪走一个词：“生祭！”
你妈的，这些人，竟然要活生生杀了可儿进行生祭吗？！那是一种以人为祭品，活生生杀掉，甚至剜心剐目，来向自己信奉的神进行奉献的一种极其残忍极其原始的祭祀方式！
我脑里马上有血涌了上来，侧头看了看可儿，借助窗口射出来的灯光，看到这是一个可爱至极的小女孩，肤色奇白，眼珠淡黄，鼻子高耸，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可怜她还不知道里面那些连禽兽都不如的大人，要将她……
我拳头握得紧紧的，“卜卜”的作响，连范同都听到响声了。
“小涵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要杀了这个小女孩，生祭！”
“什么？！”范同在贵州长大，自然也听过这方面的事。
……
“可儿呢！她跑去哪了？！”我听到在村里跟我们交涉的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的语调，夹杂着一些汉语，所以我大约能听懂。
“糟糕，他们发现可儿不见了！”我对下面的范同说。
说话间，房间里里外外哄乱起来，不少人在叫着，声音很大，跟之前的静默不同，看来可儿对他们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快跑！”我低声叫了一声，范同马上转后往后跑，不忙对可儿说，“坏人要来抓我们了，你不要说话，不要让他们听见，知道吗？”
可儿也压低声音，严肃地说：“我——知——道——！”
我们三人，马上转过身，准备往来路返回，不想后面已经有人大声叫起来：“这里有人！可儿在这里！”
原来这些人是从外面包围过来的，他们可能认为可儿只是跑到屋的周围。
“小涵哥，怎办？”范同有点慌了。
“还能怎办，后面这么多人，我们只能往前冲啊！”我一步就冲了出去。
往前冲过去，就是这房屋的门前了，那些人可能没有料到这个情况，大多数都往后面找，前面反而没什么人。
“往广场中心跑，让蒙文孙偌他们知道！”没办法的时候，只能想起他们，他们也决不会袖手旁观的，中心那里，离开我们住地方不太远，动静闹大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范同扛着可儿，跟在我后面，我们三人拚命向广场中心跑了过去。
“唐僧骑马东那个东，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可儿以为我们在玩游戏，还摇着头唱着歌。
我们一路跑过去，后面的人边追边大声叫着，我觉得后面很明亮，可能是点着了火把一类的照明物。
途中碰上几个男人，想要拦着我们，但没有使用武器，被我一推一撞，将他们撞了出去。
“小涵哥，你力气越来越大了！”范同喘着气说。
“我本来就是苦力出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真没心情跟他说这个。
“那你也是吃过大力菜的苦力！”他又嘀咕了一句。
我不禁一呆：“你也知道大力菜？”
“动画《大力水手》上说的……”
——
事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顺利，我们三个还没有跑到中心，就被后面那些人追上了，将我们团团围住。
那个中年男人也出现了，他愤怒地叫着：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为什么将可儿捉走？”
我也懒得费口舌跟这种野蛮人说话，只是护住范同和可儿，四周望着，一是看孙偌他们出现没有，一是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乘。
这些人，全都是男人，都长得高大壮实，有些人身上没穿多少衣服，在这严寒的天气里，显得尤为可怕。
他们将我们围得严严密密，完全没有机会冲出去。
“现在的情况糟糕得很，孙偌蒙文他们一定也遇上了麻烦，我们说不定全都要葬身此地，饭桶，你怕吗？！”我心里一急，将他叫成饭桶了，这也是受他的影响，总是想着这两个字。
“老子怕个鸟！跟小涵哥一起，去哪我都不怕！”范同咬牙道，他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情形。
那中年男人又高声叫道：“你们惊吓了我们的神，亵渎了我们信仰，今天晚上，如果能让你们离开，我们全族都得自杀以谢祖先！”
我听了大吃一惊，现在是不死不休的状况了，心里又急又怒，破口便大骂：
“你们这帮野蛮人，这可爱的、活生生的小女孩，你们也要生剐活剥，你们是人吗？你们配得上是个人吗！”
范同肩膀上的可儿，好象对我们发生的这一切完全不明白，不知道其中的凶险，还在唱着歌：
“唐僧骑马东那个东，后面跟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我心里都抓狂了，她还在唱。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是被我骂得怕了还是什么，说话有点发抖：“我们怎么成野蛮人了？！”
我正继续跟他对骂，以拖延时间，这时候，听到西南方响起了打斗的声音，听到蒙文的怒喝和方寅燕的叱咤，他们终于知道我被困在这里，冲过来救援。
我心里大喜，高声叫道：“燕，孙偌，我们在这里！”
他们都来了，我心里放下一大半，以蒙家对这里的关注，以孙偌的能力，他们不会没有办法的。
正当我心下稍宽的时候，忽然空中一声“嗡”的长响，一支白羽箭划破昏暗，从天上掉了下来，就插在我面前！
一个冷恻恻的声音，穿过这吵闹混乱的环境，象世外梵音一样，在我们头上萦绕着：“上箭！”
周围那些人，好象机器人一样，马上“卡嚓”一声，全都弯弓上箭，齐刷刷地对着我们！
孙偌他们那边，也静了下来，估计也被利箭对着了。
场中忽然静了下来，广场中心那支旗杆上的灯笼，随风飘荡，晃出一堆乱影。
静了好长时间，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时，连可儿也吓得不敢说话时，有人唱起了歌，歌声悠长遥远，如泣如诉，我听得出，是蒙媚在唱着那些萨满神语！
随着她的歌声响起，周围的人，马上发生了慌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手上的弓箭也松了下来。
那中年男人颤抖着问：“你、你们是什么人？”
蒙媚的歌声没有停止，还在唱着，周围那些人，越发慌乱，甚至不知所措。
这时候，那个冷恻恻的声音又响起：
“上灯！”这次，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
“噗噗”的一连串响声，整个村子马上轰然大亮，周围竖起了无数的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那些人的眼光，不再是看着我们，而是转向北方，北方，也就是村的后门，坤卦的方位，那边，火光尤其亮，刺眼的火光中，我看到那六个木碉楼那里，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
这时候，村里的人，全都跑到北方去，聚集在那个人周围！
可儿这时候也吓坏了，不再骑在范同头上，而是爬在他背上，将头都缩进他脖子里。
“容姐姐要生气了……”
孙偌和万寅燕、蒙文、蒙媚，还有侯龙涛，也迅速跑了过来。
“小涵，你没事吧？！”是万寅燕急乱的声音。
“小涵，发生了什么事？”那是孙偌的声音。
蒙家三人，没有说话，但蒙文和侯龙涛，眼光四处转着，似在估量眼前的情况，蒙媚倒是关切地看了看我。
“他们要将这个小女孩杀了生祭！”我怒不可遏道。
“什么？！”所有人都咤声道。
我听出了他们的愤怒。
我们来自一个叫做文明社会的地方，在我们那个地方，杀个人，比被人杀掉还难，心里接受不了这种原始而野蛮的祭祀方式。
……
在聚集的村里人的后面，那个冷恻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谁教会你们萨满神语？”
蒙文上前一步，正想说话，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冲上前去，张口大骂：
“听到你话音，也应该是曾经到过文明社会的人，不管我们是什么人，也决不能让你杀了这小女孩生祭！有种冲我来！”
万寅燕拉了我一下，没拉住。
那声音好象停顿了一下，又冷恻恻道：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我心里的火都快烧出来了，踏出一步说：
“你要看什么能耐？！”
对面那群人，“哗”的一声响，两侧退去，一个人，从中间走了出来。
我看着这个人，握紧了拳头。
四周火光大亮，已经不是先前昏暗不明的环境，这个人一走前来，我马上就能看得清楚。
那竟然是一个女人，一个……不知道怎样形容的女人！
这个女人，脸面看得不清楚，但身材娇小，头上包着一块白色方巾，脸色白得几近透明，长长的头发垂到肩上，却是蜡黄的，在这般寒冷的天气，她竟然穿着一条白白的裙子，上身裹着一件浅青色的小棉袄。
我不知道她是人是妖，是鬼是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那女人走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灰黄的眼睛闪着光。
“我们鲜卑人，最敬服英雄，但是，你得要证明自己是英雄！”
我一听，呆了，我跟英雄完全不沾边，心里一急，道：
“我不是英雄，只知道这个小女孩，很可爱，决不能让你们当祭品，活活杀死！”
那女人微愕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我们真要杀死她，你能怎样？！”
说出这样的话的人，还能算是个人吗？！
我激动得完全失控了，怒吼一声，整个人向前一扑，那女人好象呆住了，不会动弹，被我一下子扑倒了！
“如果我真要杀死你，你又能怎样？！”我双手紧握着她的脖子。
那女人惊慌了一下，但马上镇定了。
“你知道吗，我现在也有一百种方法杀掉你！只是我不杀你这种没脑子的人！”
我握着她的脖子，心里便定下来，心说，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在我一握之中？
“只能说一句不好意思，你是个女人，我本不该这样对你，但是，你们现在的行径，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容忍的限度，我只能以暴制暴了！”
“好一个以暴制暴！”那女人竟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正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两条手臂全没有了感觉！
那女人推开我，站了起来，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
“你听好了，我叫杨垂容，你在幽冥地府时，可以找阎王爷问问我的前世今生！”
我心说完了，这杨垂容，近在咫尺，她要杀我，只是举手投足的事。
我最不明白的是，孙偌和万寅燕他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范同这个饭桶，也不声援一下。
就在这时，万寅燕发声了。
“你用的是蝎毒，将我丈夫瞬间麻醉！”
杨垂容马上惊叫起来：“你是她妻子？！”
“如果你敢胆对我丈夫有半点伤害，我会将这个杨家村的所有人杀光，用的也是蝎毒！而且，我也有办法，令你们那些不在这里的人，也成为蝎子攻击的目标，生生世世，永不停歇！”
我从没有想到过万寅燕会用这样的语气对人说话，说得都有点恶毒了，但我知道她是见我身处险境，急不择言。
杨垂容脸色马上青白一片，那接近透明的脸庞，此时更是诡异吓人，好象一只无常鬼一样。
“只是，在你要杀我们村里人，要杀我之前，我已经杀了你丈夫！你要不要试试？！”
万寅燕明显震动了一下，她身后的孙偌和蒙文等人，也都动了动。
这情形看来，已经是不可能善了。
我心疼万寅燕，挺着胸说：“你叫杨垂容吧？我不相信你能用蝎毒杀了我！”
“小涵，别犯傻！”万寅燕高叫起来。
“小涵哥……”蒙媚和范同也同时叫出声。
我却心中有数，这个杨垂容，好象在跟万寅燕较着劲，她们较劲的标的物，一个是我，一个是蝎子。
“我跟你赌一把，我坐在这里，你用毒来杀我，我妻子在那里，她来救我，你要是赢了，我也认命，你要是输了，就放过可儿，还帮我们做一件事，怎样？”
我见识过万寅燕救孙偌的情形，对她极有信心，而且确信，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在这方面赢得了她，她是蝎子后！真正的蝎子后！
杨垂容抖了一下，眼光不由自主四周环顾着，但马上收回来。
我知道她在族人面前，下不了台，我也是将自己的性命跟我们的行程赌上了，如果赢了，我们下面的事，再没有什么阻碍，要是输了，其实我也知道要破除那些五行乱气，只是个幻想，与其受两年时间的折磨，不如早点死。
用我不知生死的未来，来赌这个要顾全族人的女人，我觉得赢面是很大的。
她柔若无声地对我说了句：“你这人是傻的吗？！”
她说话间，我的手臂已经能动了。
我笑笑，盘膝坐在地上。
“来吧！”
她脸色又是一阵青白，咬着牙挥了挥手，杨家村那些人，马上退出几丈以外。
“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以你为界，我们各距三米，这样公平！”她说。
我现在也不看她了，转头看着万寅燕，说：“燕，你不要紧张，我相信你！”
万寅燕走前两步，狠狠地盯着杨垂容，咬着牙，那样子，非常可怕，但也看得出，她比杨垂容要紧张得多。
我转头看万寅燕的时候，还看到范同放下了可儿，悄悄的从腰里掏出军刀，又看到孙偌，已经站在我与万寅燕和杨垂容这条线上的侧边位置，双手坚握。
蒙媚也咬着牙看着我们这边，而蒙文的眼神，还是周围看着，似乎对我们这里的较劲不太上心，侯龙涛的眼光，则是若有若无的跟着蒙文。
